成长如莲- 第1部分

书名：成长如莲
作者：itisso


☆、青春

　　她今年38岁，有句冷语说美人迟暮，可是她算不上是美人，也许20多岁的时候凭着年轻优势，还稍微可以腆颜排在美人队伍的末尾。因为她眼睛小，不是一般地小。母亲曾带点愧疚地解释是婴儿时代整日被日光灯照射的缘故。她从此牢记于心，早已从姐姐那儿得知自己童年被母亲同事虐待嘲弄，而母亲在一旁不以为意的态度，这下对母亲的恨意又增加了。姑姑与母亲因为爸爸的缘故成为人世间司空见惯的姑嫂宿敌，说到这话题时自然是一如既往地跟母亲唱反调，绝不会料到起反作用：“日光灯怎么能把眼睛照小，是本来眼睛就小，老幺是有这样的。”她偶尔也有闪念萌生，舅舅家最小的孩子也是眼睛很小。家人都知道眼小是她的致命缺陷，偏偏她又一副非常不甘心的样子。姐姐终于带她去市里最早也最权威的第一医院美容分院割双眼皮。
　　那时正是20世纪末风气日益开化，美容整容潮渐迷中小城市，那些爱美女子割了双眼皮后眼睛很明显地大了许多，整个眼睛形状都完全改观，所以家人都以为她也会如是。姐妹俩星期六一大早就出发，兴兴头头地来到博士生女医生面前。孰料女医生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缓缓地说：“眼裂太小，不容易做。如果一定要做，看我导师有无办法。”女医生的眼睛应该是刚做双眼皮不久，还未完全恢复自然状态。再问博导什么时候在，回答是等候两小时。问诊桌设在大厅的一边，另一边是一排简易床，已有两位女士躺在床上做面部护理。女医生边回答姐妹俩的疑问，边和床边坐着正用仪器照射手腕的那位女士亲热地拉家常。
　　原来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姐妹俩站在桌旁一时没了主意。
　　床边女医生回过头来，笑望着这边说：“跟我一样，眼裂小。”很白净的一位中年女子，果然眼睛开口很小。姐妹俩打了退堂鼓，从此家中不再提此事。
　　若论长相，姐妹俩都不如母亲年轻的时候。母亲可是一位非凡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十五岁时参加县里营业员招考，回来在地里插田，附近的农人问：“丫，考上没有啊？”
　　“那哪个知道啊。”母亲那时小小年龄倒有沉稳气度。这场考试太重要了，若考不上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过够了。
　　那时正是供销社吃香的年代。母亲很活跃，篮球、乒乓球都拿得出手，在频繁举办的热火朝天的体育类联谊赛中很是显眼。那么就是因为这个与热爱运动的父亲“触电”？
　　家中早已习惯没有父亲的生活，而且短短的有父亲的三年中家庭吵闹不断，三个子女都没心情问两人当年结识的经过，但都知道父亲是为母亲与结发妻子离婚的，也清楚婚后父亲被起诉与军属暧昧导致被撤职回乡，母亲另外找人导致离婚。大哥有次对母亲说：“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母亲立刻跪在他面前。不过父亲犯着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婚前被叛逆女子的活力吸引，一旦娶进门就希望女子三从四德。
　　她见过父母年轻时的照片，那时只有黑白照，这种照片很多现在看来都有艺术照的味道。特别是那张少女之照：母亲和一帮小姐妹们穿着黑衣黑裤，颈项露出白衬衣领子。
　　恍如隔世，那么世世代代的初涉人世的女孩子都曾痴迷这种装扮？包括她自己。
　　父亲站在阳台上，一只手搭着树，对着镜头眯着眼睛笑，活力十足。小三在现时代有种说法是拯救三个人。被父亲离弃的结发妻再婚后的确过着平实稳定的生活，父亲与母亲却是就此迷失回不了头。姑姑透露母亲原本有一位在省会城市汀菲的男友，很老实的小伙子，长得很帅。母亲和姑姑最初是一见如故视为知己的，所以这话可以相信。母亲到了晚年终于明白自己攀不住滑头人，曾经看上姐姐老实巴交的公公，姐姐是中学教师，担心花甲之年的母亲再婚影响自己名誉，而且也憎恶母亲一辈子遇到这个那个都不懂珍惜，所以放出话来：“要么是和父亲复婚，要么不再找人。”
　　其实只有她知道母亲虽然表面上摄于姐姐的淫威，实际上暗地里从未放弃这方面的心思和努力，只不过也不知怎么的一直都未成功。她觉得既然家里兄妹三人以后都不和母亲一起生活，就不应该阻拦母亲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对母亲这方面向来听之任之，即使跟母亲闹矛盾再厉害也不会对姐姐提及此事。姐姐终于报复了母亲多年来对自己的漠视？而她自己陪在母亲身边的近三十年中，她和母亲互相给予对方最深的伤害。出嫁了的姐姐有时和她联合斗母亲，有时和母亲联合斗她，也有时她和母亲联合起来斗姐姐。母亲生命中明白显示的虽然有过两个男人，但一生中守寡的日子要多得多，到最后还是一个人。
　　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每天早早地就上床睡觉，是怕寡妇门前是非多吧，所住小胡同果然从来没有母亲的流言蜚语。可是母亲的生命已死了半个。和父亲复婚不久母亲就搬出卧室和她一起住，父亲让母亲去医院诊治，母亲怕丑不去。其实随着年岁增加母亲已向传统中的糟粕屈服。扼杀自己欲望的母亲失去了婚姻，也失去了子女的心。因为母亲就象《金锁记》中的七巧一样忌恨自己子女特别是两个女儿的幸福。现在有很多小说和科研成果聚焦母女关系中的恶，她觉得远未穷尽。是人类人性中的痼疾？
　　本科毕业的姐姐曾是这个家中最优秀的后代。在她考上研究生后这种说法自然而然不再存在。她从前一直被视为是家中最不成器的，现在全家人明里暗里都嫉妒她。她离家谋生后总不想回去。张爱玲虽然恨黄逸梵，可是没有黄逸梵在张爱玲困境中的鼎立相助，能有今天的张爱玲吗？最初母亲忌惮她有天飞了，她每次一拿起书，母亲就叫她做家务，后来知道阻拦不了，等到她考上研究生，母亲换了说法：“江儿跟我一样喜欢出去闯。”毕业时母亲在电话中说家乡电大要改成大学名号，让她回老家工作，她拒绝了。
　　让她能觊觎美人称号的是皮肤，很白，细腻如凝脂。正象很多美人最初在不知道美的标准时往往不觉得自己多么美，相反还自认丑陋一样，她本来也从未注意过自己的皮肤。电大军训那会条件很苦，她高考只考上了电大，正是那所大学第一次实行学生军训，就在市里一个镇上的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极其简陋的小军营地，洗澡时就在底层一个大长间，里面沿两面墙设置了一些定时供应热水的水龙头，女生们自带脸盆将就在距地面高度仅有1米左右的水龙头旁洗澡，由于没有任何遮拦设施，洗澡时每个人的身体都完全裸露，在规定女生洗澡的时间严禁男生经过那里。有次她正在洗的时候，旁边隔着两个水龙头有两位女生也在洗，是一起来的，用的两个水龙头是相邻的。她一直都独来独往，第一次离开家去异地感到很无助，但孤僻的性格变不了，她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变，只好默默地嫉妒同室的其他四位女生同进同出，剩下的那位女生逢被室友们戏称“满天飞”，整日不见踪影，瘦成皮包骨了，疯疯傻傻的样子，应该是到处物色男友了，因为在随后的两年里据说追了多位男生，直到追乾两次才尘埃落定偃旗息鼓。
　　军训结束乾是她所在班级的班长，父亲是下面融县一个镇的镇长，所以乾的沉默不言中含有清高的意味？看起来很酷的样子，很多女生暗地里都打过他的主意，但乾拒绝逢一次后第二次还是答应了。到了二年级班长职位被活跃阳光的庞取代。毕业后听同学说乾骑摩托车载人赚钱。是象王菲在《致青春》中唱的：“骄纵的心性已烟消云散”？
　　她痴迷过庞，象她这种从小在苦罐中泡着的少女当然是向日葵型。庞喜欢自己的老乡姐姐喆。电大两年中常见两人在一起的身影。喆是校园里很多男生的心上之人，在学生群中常能与男生制造醉人风景，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喆在日常生活中显得很紧张，应该是担心自己稍不留神错过某男。有天中午大家在影院门外排队等候进场看本市民间艺术演出。
　　长长的队伍，百无聊赖中她发现周围的同学都看着同一个方向，顺着眼光望去，原来是喆站在队列外，一手扶帽，莞尔而笑的眼睛在帽子下亮晶晶的，定定看着旁边队列中正深情凝望着自己的几个男老乡，帽子显然不是自己的。
　　喆对异性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自然而然遭到同性的嫉妒排斥，少女喆不能象中年女子那样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种局面，所以喆与女生的关系很淡漠，有时甚至充满火药味。
　　喆秀外慧中，就是略嫌矮胖，庞也胖，女生们背后戏笑两人是“合肥”。可是两人其实一直都未走到一起。临近毕业时庞逼问喆：“我们俩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喆高中时喜欢的那个男生大一寒假时带了N个女生回来，喆自知无望了，最后赶在毕业前选择了校内另一位比自己大几岁的老乡。
　　学术闲聊QQ群里有位名校大四女生大概是想在智性与情感之间找到结合点，象蜻蜓点水般在男群友间一个接一个地试下去，希望失望希望失望不断循环。这么不顾一切地绝望实验似乎断绝了爱情的一切美妙可能，最后自己也累了。
　　她一直都把这位女生当成小孩子不懂事，但有一次几位群友伤感地谈及自己的失恋往事，该女生安慰他们的时候心迹也泄露：“我一直都觉得爱情是不值一提的，咳咳咳。”那么这位女生肯定在大学的这几年里耳闻目睹不少男女情事，从此看破爱情。
　　不过她非常疑惑的是：现在是因为这些男群友都拒绝了，但若真的有哪位接受了，这位女生就如愿以偿地开始谈恋爱了？生活中很多女生就这样走进了自己的婚姻，婚后很幸福。过来人都说婚后就是过日子，与婚前谁追谁都没关系。倒也是，那么多婚前死乞八赖追求梦中人的男人婚后都变了心。或者象她电大同学亥说的那样：“一般情况下恋爱之所以发生，十有八九都是女生给了暗示。”那么这位大四女生败于明示？也有虚拟网络的因素吧。现在流行女追男，其实也就是说女生追求时如果没有掌握到含蓄的技巧，可以明示。一些男生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只有知道哪位女生喜欢自己时再去追求。
　　男女之间的喜欢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她读研伊始系里书记在召开的新生大会上进行婚恋指导时说得很形象：“如果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那么我在这里为你鼓掌，恭喜你！上帝格外垂青你。一般情况不是这样的。一般情况是什么？”书记正了正色，晃晃脑袋：“一般情况是ta爱ta，ta爱ta，ta爱ta，ta爱ta。”这四句话声调从低到高，又从高到低，每说一句书记都要转换眼睛注视的方向，表示下一句新的ta出现了。书记大概是走过太多的桥，吃了太多的盐，在训话中常常停顿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在眼眶里直跳，嘴巴撇成一条直线，直视着台下的学生们，仿佛是在反问：“嗯？嗯？嗯？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活像个精怪。台下的学生心里直发毛。
　　但她总觉得喆其实是喜欢庞的，不喜欢的人会天天晚上约会么？庞比喆小三岁，而且庞的交友圈很广，未必就没有遇到过比自己小又很合自己意的女生。喆的年龄比大一学生正常年龄大两岁，虽然其魅力是可以在全班春游时让所有男生都聚集在自己周围，但毕竟对于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来说，这种沉致类型显得过熟，不是那么合适宜。喆应该是在庞面前曾体验过这种挫败，所以电大和庞经常一起玩，却只是玩而已。
　　无论现在姐弟恋如何流行，社会学家如何从生理、心理、物质等等角度肯定姐弟恋发生持续的合理性并预期未来如何如何幸福，现实中终究还是一场很多女生忍痛割爱的赌博。
　　庞在毕业时有次遇到她的闺蜜邕，向邕示了意。她曾和邕互相勉励着追求班上各自喜欢的男生，不过她自知自己在情场上远不是喆的对手，庞和喆又总是暧昧不移，所以她不得不放弃。
　　邕将追求进行到底，毕业后很长时间还在继续。喜欢的那位男生陈江，比同学们大七八岁。大一上学期估计是看不上这些眼中的小萝卜头，行径非常出格，配上他的长相，显得尖嘴猴腮，受到大家鄙视就沉默了。应该就是这种沉默吸引了邕。外形在爱情中占据很大份量？邕在这方面低分。陈江看不上邕，但从未把话说绝，惹得邕紧追不舍两年之久。
　　陈江在这两年中情况不断，先是在学校舞会中与来自外校的某女生一见钟情。
　　与陈一样也是瘦高个，长尖脸。气质象男生。
　　这女生名启小风，对陈江不无好感的同学柯背后酸讽道：“还起大风哦，起小风！”
　　开始得快去得也快。
　　后来喜欢同桌柯。柯和邕是死党，都很胖，年龄也相近，比同学正常年龄大几岁，不过柯很端丽。大一时有位年轻男老师有段时间每次点名必点柯起来回答问题，班上同学唏嘘不已。两人相貌都有点相似。这老师最绝的还是每次上课都是照着教材一字不漏地念。据说班上舞会该老师还请柯跳舞来着。柯与陈同桌时大家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两人都是沉稳的人，显然是暗递情愫，更激起大家无限遐思。毕业后陈去过柯家拜访。
　　最后陈和市长的亲戚结了婚。几年后传出离婚，说是女方有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变游戏

　　她拒绝了。邕感到不理解，先前苦苦追求的不就是这个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开了这个头后她就一直都这样了。凡是她主动的，日后即使得到了，她也不要。她的闺蜜们都觉得她不可理喻。她觉得自己象对崔莺莺始乱终弃的张生，是要下地狱的。地狱有门她闯进去了。
　　军训寝室里六位女生打地铺，好在九月初天气仍象盛夏般炎热，不会有感冒之虞，铺挨铺，房间很小，除了六张铺什么都没有。有段时间连队里常半夜三更骤响几声凌厉的哨声，伴随着连长大喇叭：“紧急集合！！”　整个营地顿时乱成一锅粥，慌慌忙忙下楼梯，跑在她前面的那个女生突然一下子坐在梯级上。晚到的人在行军几小时回到营地后被罚跑操场三圈。
　　这个寝室就琪和她受了罚，人完全散了架。
　　其他室友早已躺下，未完全睡着的可以听到琪在被窝里压抑的嘤嘤的哭泣声。
　　有天晚上寝室长兼班长婀估计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把被子打成背包捆在身上睡觉，室友们没一个照做，不是不相信，而是这样睡觉还不如不睡，结果虚惊一场半夜什么也没有发生。连长估计是情场失意，爱上了这项折磨学生的运动，有天晚上连搞三次紧急集合，大家都不睡觉了。学军体拳第一套时经常要作动作分解，大家都摆好姿势保持不动，等待教官们巡查纠正。有次作“撩裆”动作，斜对面的一个女生个子很矮，连长走过来，两腿间停在女生举得低低的右手前：“你撩得到吗？”等他走远了，那女生转过头向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口唾沫：“恶心！”
　　军训时连长追她的班主任，军训结束后追她的同学佩，都失败了。班主任刚刚毕业，性情活泼，比学生们大不了多少，而且这个班学生普遍都比正常年龄大，所以很受某些男生喜欢，芳名曾被写上黑板，有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