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听的完全。
宋校在骄阳下神色阴沉,两秒钟后他单手插袋踏下台阶,走向奔驰驾驶位,拉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站在后备箱的张婉不知道这对父子两发生了什么,所以她的眼神从驾驶位移向仍然站在台阶上的宋守正。
宋守正神情也十分不悦,视线从张婉脸颊上掠过,继而朝自己部队的车子走了过去。
张婉暗暗握了握拳头,见到宋守正的的座驾发动了,她只能钻进奔驰,和奶奶坐在一起。
驾驶位上的宋校在张婉关上车门后将车突然开走,宋守正的几辆军牌吉普留在了住院部楼下,相距十几米远才见他们的车子跟了上来。
辗转回到家中,守于庭前的佣人伸手接过宋守正部下手中提拎的琐碎事物,张婉扶奶奶下车,宋校熄火后踏下锃亮的黑色皮鞋,而宋守正那辆车,与他一同下车的还有瞿佳迎医生。
按照相由心生来说,瞿佳迎应该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男人,至少他的眼睛看起来坚毅勇敢,双眉看起来气宇轩昂。
宋守正的部下留在庭外山道上,瞿佳迎随众往宋家庭院深处走去。
楼前防盗门敞开,两条牧羊犬甩着尾巴站在玄关处翘首以待,葱葱茏茏的绿荫深处有若干对彼此并肩的人影,领众的人是一位通身如油的英俊男子,他在金子般的阳光下沉默如水,竟有幽幽山谷水清风凉的出众气质。
“少奶奶,奶奶他们回来了。”
守于门前的佣人对坐在沙发处帮忙佣人摘择韭菜的凯茵欣喜的喊到,凯茵表情懒散,朝打开防盗门的玄关看去,旋即拿毛巾擦拭手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脱离了拐杖慢慢的走,朝玄关走来的时候脚步声与屋外多对杂沓的脚步声穿插相错。
摇摆蓬松大尾巴的牧羊犬甩到了凯茵的腿,她站在两条大狗身后,也朝屋外烈阳下举目遥望。
宋校在一列人的最前,气质如水五官英俊,但神情又为何隐隐阴沉。
他身后还有一道无法让人遗落的高大身影,这男子模样俊俏,浓眉大眼,气质坚毅勇敢,当瞿佳迎优雅笑脸朝面前玄关抬起来的那一刻,凯茵瞪大了双眸,惊诧无比。
瞿佳迎!?
她退后,再退后,捧着一颗为事业鞠躬尽瘁的火热之心,快要玉火焚身。
大二的暑假进电视台实习,新闻部娜姐带她远赴云南采访正在当地做草药药理研究的同济堂国药大师瞿同瞿老先生,遭逢职业生涯中最为惨烈的闭门羹。
瞿同瞿老先生多年精心研制出的抗癌药方对恶性肿瘤有显著疗效,电视台想做专题片深入瞿老的生活百态,无奈却迎来人生的第一次滑铁卢,当时还在实习的凯茵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很大,与娜姐返回电视台后领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个暑假后来交给她的采访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城市小事,可能领导也觉得她能力有限无法说服被采访人心甘情愿做电视台节目,所以大三回校报到时,她的实习分数在全系排名倒数,自然,陪她倒数的还有秦岭和芮芮。
凯茵从往事中返回现实,家中已经燃起一片哗然之声,张婉换过拖鞋站在客厅中央为家中所有人高亢的引介:“这位是瞿佳迎先生,首都医科大学博士,同济堂瞿同老先生的内孙,全能医生啊,大家快热烈欢迎!”
掌声如雷,家中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个儿脸颊粉红,都不知道是为瞿佳迎的能力倾倒还是单单为他英俊高大的外表倾倒。
爷爷睡过回笼觉后精神矍铄,走到人群中与奶奶两手相握,目光却迎向瞿佳迎,瞿佳迎看见宋圣玺,当即一声慨叹,立即恭敬有礼的问候了老人家。
家教是摆在众人眼前的,出色的男青年令人敬仰,不亏那些在家里做活的姑娘们眼冒桃星。
宋守正难得换上令人轻松的表情,蓄着微笑站在玄关附近开口,看起来也不能逗留,说完也就得走。
“大家听着,瞿医生以后留在家中照顾爷爷奶奶身体,也就等于说,瞿医生是我们家的上上宾,谁都不能够怠慢,听见没有?”
“听见
啦!”
小女佣们头一回敢于用这种口气对宋守正说话,但宋守正现在的心情确实不错,自当不去在意。
瞿佳迎简约大方的向大家问好:“大家好,以后叫我小瞿就可以了,我能力有限,但是欢迎大家提问,有任何医学方面的疑惑都可以与我探讨,我尽力而为为各位答疑解惑。”
掌声来自于家中的小女佣们,谁都看的出,瞿佳迎很受女孩子欢迎,连落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凯茵也都崇拜的望着他笑,鼓掌以示支持。
“瞿医生,为你介绍我的儿媳妇。”
张婉拉来躲在人后的凯茵,凯茵的腿原本不利索,此刻却倍显利索,竟能从墙角一气呵成的走到瞿佳迎面前。
“这是宋校的妻子,刚领证,还没有摆酒。”张婉戳了戳凯茵,凯茵上前自我介绍,说的却是这样一番话:“瞿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家中众人皆一瞬愕然,只有面对凯茵低眸的瞿佳迎,一双深目曜曜其华。
“你是……”
断篇的瞿佳迎其实已经想起四年前的夏季了,当时的他还是首都医科大学博士在读,暑假陪同爷爷飞赴云南,租住在丽江古城的客栈中,一住一个多月,当时有多家媒体记者远道而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就是当时的其中一位,瞿佳迎与她交流过,有印象的。
所以他的表情才会如此惊讶、愕然:“你嫁给首长的儿子了?”
“哎呀,你们认识啊?”
凯茵笑出了一口洁白的米牙,转身对众人解释:“是这样的,我大二实习跟单位前辈去云南采访当时在丽江的瞿老先生,当时是要为瞿医生的爷爷做专题片的,只可惜连连受挫,自信心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了。”
原来还有这份渊源,立于玄关口的宋守正可以放心回去部队了,他打开防盗门,临走时高兴的说:“那不正好,大家都认识,都是朋友,小瞿,将这里当自己家。”
瞿佳迎笑容婉约,气质文隽的越过女人的头,对即将要回部队的宋守正说:“首长请放心,照顾老将军与将军夫人是我的荣耀,我定会用心照理爷爷奶奶的身体。”
“好,很好。”宋守正非常高兴:“爸、妈,那我先回部队了,你们慢慢聊。”
宋守正前脚还未踏出家门,久未出声如同空气能被众人遗忘的男子清浅的道出一句:“瞿医生不能留在家里。”
家中目光,全数投向落地玻璃前那道黑色系身影,那人一直背对众人面朝窗外洒满金子的绿色草坪,此刻,修长如水的身躯缓缓朝家中方向移回,犀利的目光竟然带着磅礴的怒气,压抑的穿射过众人,逼视在与瞿佳迎面对面而立连笑容都未来得及收住的凯茵脸上。
那是一股压抑在心底的怒火,无法蔓延到四肢百骸,只能在眼眸中游走,灰色的瞳孔她再熟悉不过,藏匿其中的有黑色风暴。
家中欢乐的气氛渐渐变了味道,宋校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太浓太烈,表情中的阴沉令人不敢忽视,以至于和谐的气氛一旦遭遇外力猝然瓦解,想要重新拼凑已属天方夜谭。
家中众人,忌惮的目光全体投向伫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当事者双手插袋朝客厅中央走来,冷厉的目光看过凯茵以后移向瞿佳迎,转瞬即逝间已经变了模样。
审视、打量。
他在用那双别有深意的瞳眸于细微处全方位的打量瞿佳迎,只是倏尔,表情中的阴沉与冷厉却骤然消失,换作他唇角处云淡风轻般的客套微笑:“瞿医生,你这般年纪应该有更为广阔的职场生涯,在我家中照顾爷爷奶奶实在耽误你的前途,而我认为,家庭医生选择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最好。”
☆、248。疯狂占有欲,血浓于水
宋校是没有想到自己有这样大的火气的,他承认,他接受不了凯茵对别的男人微笑,这方面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大度。
静夜里偶尔他会反思,对伴侣这般强烈的占有欲有受母亲婚内出轨的影响,这是一块心头的伤疤,他内心也有不为人知的自卑,所以他怕,所以每当凯茵与异性有亲密接触时他无法忍受心中腾然而起的熊熊烈火。
刚才就是如此。
看见凯茵对瞿佳迎微笑,看见瞿佳迎垂眸也对她微笑,他受不了,通身的感觉都不对了该。
情绪在那一瞬间涌上头顶时理智是不存在的,脱口而出的那句“瞿医生不能留在家里”真的没有经过大脑作用,说出口才惊然发现他的口气怎会这般僵硬,以至于让整个家庭其乐融融的气氛都在一瞬间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宋校是不愿意的。
所以他又强迫自己去对瞿佳迎微笑,但是说出口的那句话未免还是带着少许敌意,至少最后一句话是会让瞿佳迎尴尬的。
家庭医生选择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最好蹂。
这句话让瞿佳迎只能微笑,笑容里坦然自若,那份气度与涵养皆从他浓眉深目中透露出来,拥有这样一双坦然眼睛的瞿佳迎不会是陶波那样的男人。
都说相由心生。
家中众人面面相觑,凯茵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低下头,抿起双唇若有所思。
张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回头找还未离开现在站在玄关处的宋守正求救。
局面陷入僵持。
宋守正远远打量以侧面示他的儿子,宋校32岁,但父子两交流的少之又少,宋守正还不能够将宋校的内心看透,先前在医院住院部楼下宋校已经提出不愿意让瞿佳迎来家中做家庭医生,因为瞿佳迎是男的。
宋守正理解,若不是因为宋家与瞿家是百年友邻,若不是瞿佳迎是宋守正看着成长的,若不是瞿佳迎的人品没的话说,宋守正不可能让一个他不了解的男人住在只有老人和女人的家庭中。
做出这个决定,他只想让宋校知道,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是宋校有宋校的理由。
前不久陶波那件事具体内情如何现在暂且不谈,只想说,那件事或许给宋校蒙上了心理阴影,他之所以不愿意留下瞿佳迎,就是因为他自己是个表面冷淡内心却能热血沸腾的男人,所以他了解与他年龄相仿的瞿佳迎看到年轻美丽的女人是何种身体反应,而他年轻美丽的妻子住在家中,凡事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若陶波真有对他的妻子做出不规矩行为,这还算的上前车之鉴。
宋校不会重蹈覆辙。
这中间,还有一点,是蒋繁碧给他的心理阴影。
当年父母离异诱因于父母长期分居,现在眼看着他要在T市逗留很久,凯茵与瞿佳迎对彼此的微笑深深印在宋校脑海,这两人长期朝夕相处,他不愿意发生上一辈那种令人痛惜的事情。
宋守正站在玄关处这样寻思的时候其实他没有意料到如今宋校对瞿佳迎的感觉完全变了,他仍旧不愿意留下他,且是绝对不能留下他,但是这中间的原因不再因为他是男人,而是因为,他和凯茵是旧识,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很好,凯茵笑着问他“你还记得我吗?”瞿佳迎意外的笑着回答她“你嫁给首长的儿子了?”
这不会是两个南辕北辙的男女所能共鸣起的语言,这样的攀谈宋校有理由相信,他们如果成为朋友经常来往,是可以发展出很亲密的关系,至少是红颜蓝颜那知己类型的。
宋校是绝对不会让凯茵发展蓝颜知己的,她只能有普通男性同事或者男性同学,偶尔吃吃饭见见面他能接受,过分了他肯定会插手解决,能和她亲密交往谈天说地的只有他。
这是宋校的占有欲,或许占有欲属于与生俱来的性格方面,改变不了。
所以他自身对自身的要求非常严格,身边没有美女助理,也没有红颜知己,他玩的人全是品性优良的男人,一方面是自己的性格使然,一方面是对自己另一半的交代,他不会让凯茵陷入老公周身围满女性的压力与猜忌中。
可是事情有些出乎想象,他与她,似乎他没有多少女人缘,而凯茵,却很有异性缘。
男人乐于围绕她,也乐于向她贡献殷勤。
宋校在压抑怒火,他朝瞿佳迎扬起弧度淡雅的微笑。
立在众人之间的他双手插袋,个头与瞿佳迎齐平,两位青年才俊无声的在空中绞杀眼神,那双钢灰色的瞳孔看见那个女人站在瞿佳迎身边,而不是他的身边。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真的不算明媚。
打破这一平静的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人,凯茵。
她站在瞿佳迎身边,抬起头时的表情冷淡疏离,然后仰高下巴看着宋校刚凌的灰色瞳孔,那个时候,宋校真的认为她是瞿佳迎的女人,而并非他的。
僵持的氛围中凯茵的声音仿佛放大了许多倍:“我觉得挺好的,瞿医生精通医术,
我也可以偷师学道,以后自己也能掌握必要的家庭急救措施。”她仿佛觉得这句话还不能满足自己,又在句末添加一句:“我觉得挺好的,瞿医生挺好的。”
已经不再流通的粘稠空气中听到了宋校眉心突突一跳的声音……
而此时围在附近的王阿姨已经后悔不迭,买菜回来后遇到凯茵来厨房问她点私事:“王阿姨,宋校在找谁您可以告诉我吗?”
而她呢,一个不会察言观色也毫无人生经验的老妇人,竟然对一个男人的妻子说出了下面这一番可以让这位妻子发挥想象力的胡话:“哎呀少奶奶,你还是别问我了吧,这种事我不好说的,要是导致你和大少爷吵架我可担待不起,你要想知道什么还是直接去问大少爷吧。”
这样的话,势必会让已经起了疑心的妻子越想越多,事实证明,大少奶奶也确实是发挥了想象力,否则刚才对大少爷所说的那番话不会那般冰冷,没有人不会听出这对小夫妻在今天上午的阳光中,闹了别扭。
而后面大少奶奶问的话她居然又给稀里糊涂的回答了,这才是严重中的严重。
“那行,我不为难您,我就问您,宋校在找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孩子呀。”
“……”
王阿姨记得凯茵当时的表情很僵硬,她摆手就开始后悔了:“哎呦大少奶奶你别问我了,想知道什么去问大少爷吧。”
面前的状况毫无疑问的证明,真的是她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巴害了大少爷。
宋校现在的表情非常苍白,在凯茵站在瞿佳迎身边,所说的每一句话皆向着瞿佳迎之后。
宋守正不知不觉已经脱下皮鞋换上拖鞋来到了众人这边,借着凯茵的话尾说道:“瞿医生照顾爷爷奶奶的同时也要回军区医院坐诊的,双方都不耽误,其实经验这种事不分大小,遇到过处理过都会成为一个人的职场经验或者人生经验。”
奶奶站在宋校身后,拍了拍孙儿坚硬如铁的脊椎:“校校,就让瞿医生留家里吧,正因为两家都是好多年的关系,要真来个外人,我们还真的不习惯呢。”
奶奶说完爷爷又说:“是啊校校,就别麻烦别人了,改天我再请瞿老来家里做做客,有空的话还请瞿老在家里居住一段时间呢。”
瞿佳迎立刻礼貌有佳的对爷爷说:“谢谢宋爷爷,我爷爷最近还真的有空,您要有闲的话,我即刻就能打电。话给我爷爷。”
一老一少交流的声音又让紧窒的气氛偷偷改变了,却变得越来越不伦不类。
因为宋校的脸色逐渐苍白了下来,家中众人,没有人帮他,没有人站在他的身边,哪怕那个他认为与他已经是血浓于水的女人。
她没有,她站在别的男人身边,用清冷的神色攻击她的老公。
一家人,唯一没有开口相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