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抓着他胸口的衬衣,紧紧地抓着,就像是抓着能够救她生命的稻草。
嗓音沙哑,颤抖,“聂霆炀,我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谁都想向天去借五百年。
唐页从来都不敢奢望五百年,她只想要五年,或者两年,一年都行。
她想陪陪儿子,开一家花店,将生活放慢,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好好地过每一天。
黑暗里,男人的大手捧起她早已经爬满了眼泪的脸,温热的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被她自己咬破带着血腥味的嘴唇上。
男人的声音很轻,噙着笑意,“真是个小傻瓜,只是生了一场病而已,就像是感冒发烧,过几天就好了,不许胡思乱想。”
“可我这不是一般的--”
他没让她说下去,再次用唇堵住了她的嘴,却没有加深这个动作,只是四片唇贴在一起,让他唇间的温度传递给她。
等她的唇终于不再是冰凉冰凉得毫无温度的时候,他松开她,温声细语,“不管是什么样的感冒发烧,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知道你怕打针,以后我都陪在你身边,我给你打针,我打针一点都不疼。”
唐页笑了,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没骗她,他是医生,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名扬四海。
“好,以后你给我打针,不许打疼了。”
“一定不会疼,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她笑了,用力点头,“嗯。”
上半夜月亮没有出来,下半夜的时候露出了脸,虽然是弯弯的月牙,但很明亮。
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静静地洒在室内,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嘴角的笑逐渐在放大,照亮了整个室内。
聂霆炀看她一个劲儿地眨着那双眼睛,睡意全无的样子真是令他又心疼又无奈,“睡不着?”
唐页动了动身体,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姿势,仰着脖子看他,“你给我讲个故事听好不好?我想听睡前故事。”
“好。”
于是,就在他低沉的嗓音里,睡意渐渐袭来,她再也抬不起沉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怀里,她的呼吸声均匀地响起,聂霆炀依然还是把一个故事讲完,这才止声,将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温声道:“言言,我爱你,晚安。”
……
第四天化疗后,唐页看起来更加的虚弱了。
怕她吃不习惯外面的饭菜,聂霆炀特意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租用了那里的厨房,一日三餐给她做饭吃。
聂霆炀今天中午煮了稀粥,炒了西红柿鸡蛋,家常土豆片,还有青菜炒猪肉,红烧鸡腿,都是她喜欢的,又能补充她化疗期间所需要的蛋白质。
明明都是喜欢吃的,可唐页却没有一点食欲,靠在床上甚至连眼皮都不想抬起来。
聂霆炀来到床边,俯身,蹲在地上,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言言,该吃饭了,吃完饭我带你去外面晒晒太阳,今天天很好。”
“想睡觉……”唐页轻嘤了一声,就再也没了声音。
“吃过饭去楼下晒会太阳,然后再回来睡,听话,你看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聂霆炀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太瘦,太瘦了,抱在怀里除了骨头都感觉不到有肉,硌得难受。
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带着灰尘,进入男人的眼睛,惹得他眼底一片通红。
他低头揉了下,再抬头的时候,依然是笑脸,“言言,听话,乖乖的,起来吃饭,等身体养好了,病就好了。”
唐页终于还是抬起来沉重的眼皮,气若游丝。
“言言真乖!”聂霆炀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奖励的吻,细声征询她的意见,“我喂你吃,先喝点粥,好不好?”
“嗯。”
午饭,唐页吃的很慢,中间还吐了几次,但她还是坚持吃完了。
聂霆炀一直鼓励她,等她吃完后,他处理了地上的东西,站在卫生间里,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她在外面唤他,他连忙擦去眼泪,洗了洗脸,收拾好自己,微笑着走出来。
吃过饭后,唐页虽然看起来还虚弱,但较之前好了很多,她靠在床头,像个孩子伸着手臂撒娇,“阿炀,你抱我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啊?”
外面天这么好,她想好好地晒一晒,剩下的日子还能晒几次太阳?屈指可数了,她不能浪费每一个。
聂霆炀微笑着点头,“当然好啊,本来也说好吃过饭带你去晒太阳的。”
她嘱咐他别忘了拿枕头下的书,她想在太阳下坐着看一会儿,说好的这几天看完的,可到现在才看了几页。
聂霆炀将书揣在怀里,拿了条毯子将她包裹,毫不费力的抱着她,再次红了眼底,却极力忍着。
脸上的笑容越大,心痛得越厉害。
“言言今天中午很乖,吃了很多饭,晚上还要继续哦,这样才能吃胖胖的,病很快就好了。”
“嗯,我以后每天都乖乖的。”我多想以后都这么乖下去,你抱着我,直到我长出第一根银色的头发。
来到楼下,唐页执意要自己坐在椅子上,她努力地让自己挺直腰杆,坐得很笔直,双手举着书,像个初次接触到书的孩子,很认真,求知若渴地看着。
聂霆炀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椅子靠背上,弯着腰,陪她一起看书。
书上的内容其实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每一个跟她在一起的时刻,都是那么那么的珍贵与难得。
下午,江源来医院,一手抱着一束花,一手斜插在裤兜里,站在远处。
高大帅气的男人伏在靠椅上,不时的在女人耳边说几句,惹来女人的浅笑,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那么美的画面,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委托护士将花送过来,他没有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戴上墨镜,转身离开了。
这是第四个下午,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而她身边早已经有了依靠的人。
他终究还是再一次错过了。
我心爱的女孩,你永远是最坚强最勇敢的,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223:回光返照?(第一更)
第六天化疗后,唐页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精神头很好,气色也很好,拉着聂霆炀要他带她去外面逛街。
聂霆炀微笑着点头,她难得像现在这么的主动,跟个出了笼子的小鸟似的,欢快愉悦,他怎能拒绝?
可心口却在滴血。
他虽然极不愿意承认这是回光返照,可是昨晚上梅尔医生的话到现在还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聂先生,真的很遗憾,我尽了全力。就目前的化疗结果来看,她的状态很糟糕,还有两次化疗这一期才算结束,我不建议再继续做了,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走走吧。
梅尔的医术聂霆炀从来都不怀疑,但是昨晚上他非但怀疑了,还直接否认了!
他坚持让梅尔医生给唐页做完剩下的两次化疗,他相信,她一定能好起来。
午饭,唐页吃了很多,而且这次也没有吐,吃完后她揉着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娇嗔地责备喂她吃饭的男人,“聂霆炀,都怨你,吃这么多好难受。”
聂霆炀刮了下她的鼻尖,眼角眉梢都是温情,“你不是想出去逛街吗?吃饱了才有力气。”
“可是吃这么饱都不想走路了怎么办?”唐页黛眉微皱,扁着嘴巴,很为难地看着自己跟怀孕了三个月的肚子,幸好天凉了,要是夏季,别人还以为她真怀孕了呢。
聂霆炀抬起粗粝的指腹,轻轻地在她的眉心抚摸,舒展了她拧在一起的眉头,“不想走路有代步机器啊,多简单的事情,瞧把你愁得,还皱着眉,不许皱眉,我家言言笑起来最好看了。”
这几天,他喜欢说“我家言言”,她也很喜欢听,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真是他家的。
“代步机器?”刚被男人展开的眉头,再次蹙成了一团,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给她买代步机器了?
什么样子的代步机器?不会是那种老年人用的三轮,四轮的代步机器吧?
要真是这样子的,她才不要坐呢!
男人轻叹一声,无奈地看着她,“展眉。”
“什么代步机器啊?在哪儿?”
“展眉。”
“你先--”
“唔--”
唐页不乐意地瞪着眼睛,又亲她!臭男人,总是占她便宜!
“聂霆炀,你干嘛总是占我便宜?”在某人这个霸道的吻结束后,某女舔着嘴唇,很明显,也乐在其中。
聂霆炀又在她的眉心又亲了亲,看她终于舒展了眉头,嘴角在上翘,他这才满意点了下头,解释,“我这是用温柔的方式教育你,对你这样调皮的孩子,暴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唐页笑了,咯咯的笑声在病房里回荡。
我多希望,我以后都是这么调皮的孩子,依偎在你温暖的怀里,趴在你宽阔的背上。
出了门,唐页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那个代步机器,就是他自己。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是在心里,对这台机器提供的服务,她很满意。
“聂霆炀,我要给你点个赞。”
“不如亲一下来得实惠。”
这边聂霆炀的话音刚落,那边,唐页已经在他的左脸上亲了一下。
她的唇温度依然很低,挨着他的脸,凉凉的。
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脸趴在他的肩上,阳光很好,晒得她又想睡觉了。
“聂霆炀,我困了……”她眯着眼睛,睡意朦胧。
“那就睡吧。”
“嗯……”
唐页很快就睡着了,抱着他脖子的手也松开了,搭在他的脖子上,随着走动,轻轻地晃动着。
微风吹来,脸上刚刚她亲过的地方,有刺骨的冷气正努力的朝他的体内拼了命的钻,骨头都是冰冷的。
K国他一点都喜欢了,还是A城好,现在都进入夏季了,风也是暖暖的,不像这里,都冬季了,真是一点都不好,太冷,她的身体都暖不热。
“言言,等明天过后,我们就回A城吧。”
她没有应他,他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也早想回去了,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好,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不是?”
“我们明天就回去了,再坚持这一天。”
这一下午聂霆炀背着唐页一直在K国首都的街头漫步,走了整整一下午。
傍晚的夕阳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将他们的身影拉扯得很长很长,他多希望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按照预期回A城,耽误了几天。
回A城那天,又下雨了,唐页靠在聂霆炀的怀里,被他的衣服保护着,所以雨水并没有沾染在她的身上,她喜欢这种被他保护的感觉。
他们辗转先去了J州,然后才回A城。
到达A城的时候是清晨,天气很好,A城已经是夏季了,清晨都有些闷热。
唐页今天穿了条黑色的九分裤,平底大口鞋,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束在裤腰里,看起来干净利落又不失女人的柔美。
许是回到A城的缘故,她不再像在K国的时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基本上看不出来她生病了。
“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机场外,聂霆炀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这会儿他倒是后悔从K国回来了,一回来就要分开,搞得跟新婚分居似的,十分的不爽。
唐页点点头,“真的不用,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好的?到家了我给你打电话。”
知道也执拗不过她,最重要的是,不想让她为难,现在唐家的人还不知道她生病的事,也许是知道了怕她担心装作不知道,总之,他不能陪她一起回家。
目送着唐页上了车,聂霆炀扭头看着跟他一样一脸失落的儿子,“咱们也回家?”
聂宇辰翻了个白眼,“不回家你难道打算住在机场吗?”
言罢,很潇洒地朝寄存在机场的车子走去,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走起路来,已经颇有老爹的大将风范了,他走过去,带动的风能扫动地上的落叶。
住机场?聂霆炀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五星级的酒店,住着也是蛮舒服的。
唐页直接回了唐家,本来今天唐力说要来机场接她的,却临时公司里有些事情,就没能亲自过来。
大门口,唐先生站在那里,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他抬起手压了下,刚一松手,又被吹乱,如此几下,他烦了,索性就不管了,任由调皮的风摆弄着他早上起来精心梳好的发型,看着路的尽头。
闺女今天回来了,咋还不到呢?
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唐震的眉头焦急地皱着。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怕是看错了,唐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
虽然也才离家不到半个月,唐页却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父亲头上的白发放佛又多了很多。
车子在距离门口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唐页让停下,她笑着推开车门下去,“爸爸!我回来了!”
唐震转身就要进院子,嘴里抱怨,“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一跑就是十多天。” 摘掉鼻梁上的老花镜,他顺带着揉了揉眼睛,眼圈微红,用仅有他自己能听到声音念叨着,“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了……”
“爸爸!”唐页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想爸爸。”
一句“想爸爸”惹得唐震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开闸的水,奔涌而出,他使劲地擦着眼泪,没有转身,“想我你还不早点回来?想我才十多天回来?你要是不想我是不是打算玩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不孝!一点都不孝!你说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闺女呢?”
唐页将脸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A城的太阳很暖,晒得爸爸的后背都热热的,脸贴着真舒服。
她故意气他,“谁让你不再生个儿子呢?没办法,老了就这待遇了。”
末了,她将脸又在他的后背蹭了蹭,看到蹭出一条明晃晃的印子,她知道,那是自己的鼻涕,她抬手抹了一下,谁知道却越抹越明显了,心里暗叫不好,唐先生这件衬衣可是宝贝,他要是知道了她这么糟蹋,估计又要抽她。
连忙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双手攀着他的脖子,跳到了他的后背上,“唐先生,不如你就娶个娇妻吧?比我年轻点的就行,然后给你生个大胖小子,我这以后也是做大姐的人了,怎么样?”
唐震翻了个白眼,“不怎么样!还比你年轻点呢,我可不搞那些干爹跟干女儿的事,我这张老脸还想要呢!”
“你就找个比我老的,不过也不能超过40岁了,年纪大了高龄产妇生孩子太危险,35岁左右的刚刚好,你寂寞了这么多年,要有个媳妇暖被窝了,我对你好吧?是不是特孝顺?”
“你就不怕人家是图我的财产?万一哪天把我给弄死了你可就连爹都没了,财产还要被瓜分。”
唐页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你名下什么财产都没有了,想瓜分我的财产,门儿都没有!”
唐震会心地笑了起来,背着她慢悠悠地在院子里晃悠,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
月底,江源正式加入了唐氏集团,成为了唐氏集团的首席律师。
唐页从K国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去了公司,她的工作几乎都被唐力和汤琼包了,现在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除了喝水休息看新闻外在现在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收拾花瓶里的那些花。
现在每天早上她都能收到一束花,她亲自去商场挑了花瓶,将花插在花瓶里。她的办公室俨然就是个花房,五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