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们别灌笙笙酒了,她不舒服,我替她喝。”
时瑾认得这个声音,谢荡。
“周滨,你丫的——”
一句话未完,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那边已经挂断了,时瑾握着手机的手指稍稍紧了紧,指尖微微发白,他保持那个动作许久,直到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
啪嗒。
手机被扣放在桌上,时瑾转身,餐厅吊灯暖黄的灯打进眼底,却不见半点光,只余黑漆漆一片沉色,他一言不发地把一桌菜全部倒进垃圾桶,然后去了厨房,开了水龙头,一遍一遍洗手。
片刻,厨房传来声响,碗碟碎得到处都是。
“汪。”
“汪。”
姜博美蹲在窗户上,一边抖毛一边叫唤,板寸头迎风招展,它在瑟瑟发抖。
“汪。”
狗子好饿,狗子好怕,狗子好冷。
“汪。”
厨房吊灯忽然被遮挡,时瑾背着灯,目光投向窗户。
娘呀!好恐怖!
吓得姜博美一个垂直跳就蹦下了窗户,立马钻进了狗窝,抱着头装了一会儿的死,然后又壮着胆子钻出狗窝,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它爸爸开了火,在做饭。
所以,还是舍不得饿着妈妈,可是……狗子快饿死了!
“嗷呜~”
姜博美继续装死。
将近九点,‘周岁宴’才散席,谢荡喝醉了,不肯跟经纪人回去,非要姜九笙送。助理小金架着他,他不肯,要往姜九笙那里扑,把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异常开心地说:“笙笙,我用一百块折了个纸飞机,送给你!”
姜九笙接了。
谢荡就笑得跟朵迎春花似的。
助理好不容易把他塞进保姆车,他又钻出头来,嚷嚷着:“我的琴呢?琴呢?”
“在家。”经纪人宋静把他钻出来的脑袋按回车里,命令他,“老实待着!”
谢荡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宋静手背,好大一声响,公主脾气说来就来:“我要给笙笙拉贝多芬,你快去给我拿琴!”
“……”
宋静不想跟这个醉鬼说话了,谢大师一个,还有谢荡和姜九笙,酒品简直如出一辙,真是一家人呐,一家人!
那边,谢荡半个身子都钻出车窗了,咧着嘴笑,问姜九笙:“笙笙,我帅不帅?”
姜九笙对答如流:“嗯,帅。”
他醉醺醺的眼,有几分水汽,亮晶晶得像天上的星星,又问她:“羊毛卷呢,好不好看?”
姜九笙好笑,点头说:“好看。”
小公主不开心,开始作天作地,恶声恶气地指责姜九笙:“你敷衍我!”
本来就任性的人了,醉起来更没有道理可讲。
姜九笙拿他没办法,竖起大拇指,很中肯,很强调:“特别特别好看。”
谢荡这才满意了,双手扒在车窗上,笑得摇头晃脑:“当然了,特地留的呢。”炫耀又洋洋得意的口气,“比汤圆的毛还要好看!”
非要跟只二哈比,能耐了!
宋静啪地一声把车窗关上了,谢荡又从一扇车窗里钻出来,自个儿扯着自个儿头上的羊毛卷发,自卖自夸自我陶醉地说:“世界上的男人,没有谁留羊毛卷有我好看。”
宋静:“……”
又是啪的一声,窗户全部关紧了,宋静这才让姜九笙上车,自己随后,一只脚才刚踏进保姆车——
里面的大爷大喝一声:“你滚开,这里是我和笙笙打下的江山!”
宋静:“……”
江山你大爷!
她一屁股就坐进去,还没坐稳,谢荡一脚踢过来:“不准坐,这一片都是我和笙笙的王座。”
宋静:“……”
王座你二大爷!
闹不过这位祖宗,宋静只好站着,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小祖宗。
小祖宗没个消停,话特别多,说王座要分姜九笙一半,非闹着跟她挤一张椅子,然后就开始指点江山。
“笙笙,你喜不喜欢这把王座?”
姜九笙硬着头皮说喜欢。
“那你带回家去,以后演唱会的时候,你坐上面唱,我就让我的粉丝在下面说笙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脑洞她怎么接。
姜九笙:“……”
无言以对了。
谢荡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一会儿:“笙笙,我给你唱个歌。”一会儿,“笙笙,你看我的外套,图案是一只狗,很好看吧,送给你。”
“笙笙,我的鞋子穿起来走路很舒服的,给你穿。”
宋静真怕这祖宗把自己扒光,好在他不扒自己了,把钱包扒出来了。
“笙笙,我有好多钱,你拿去花。”
“这是金卡,给你。”
然后,他就把钱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掏出来给姜九笙。
她突然喊:“谢荡。”
谢荡抬头,眼里水汽氤氲。
姜九笙轻声细语地,像哄:“要不要玩捉迷藏?”
他最喜欢姜九笙哄他了!
“好啊。”
“那你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我藏好了你才可以睁开眼。”
第一卷 101:笙爷哄男友三十六计
“那你闭上眼睛数一百个数,我藏好了你才可以睁开眼。”
“嗯嗯。”谢荡立马乖乖闭上眼睛,然后开始数,“一,二,三,四……十五,十六,十七……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七十八,七十——”
后面就没声了。
姜九笙松了一口气,终于哄睡了,她看了看手机上,没电,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动关机了。
“静姐,几点了?”
宋静看了一眼手表:“过了九点半了。”
居然这么晚了。
姜九笙有些急:“静姐,把我放路边吧,我让小乔过来接我。”
宋静不同意:“那怎么行,我把谢荡弄回去后,就送你回公寓。”她是艺人,大晚上的扔街头指不定被偷拍。
不过姜九笙很坚持:“静姐,我有急事。”
宋静闻言靠边停了,问了一句:“什么急事?”
姜九笙想了想:“我家的狗还没喂。”
宋静:“……”
随后,姜九笙借了宋静的手机,给小乔打了电话,并将定位发了过去。
三十分钟后,御景银湾小区外,车灯由远及近,是银灰色的保姆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汪汪!”
姜博美认得那车,抖着毛兴高采烈地叫唤了好几声。
姜九笙下车,蒙蒙夜色里,看见一人一狗站在路灯下,背着光,将影子拉得斜长。
她跑过去,脚步有些急,微喘着说:“抱歉,我手机没电了。”
时瑾摇摇头,用随身带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接过了她手里的包包。他不说话,俊郎的轮廓有些紧绷。
姜九笙同车里的小乔挥了挥手,便自然地挽住了时瑾的手,指腹碰到他的手背,冰凉冰凉的,姜九笙问:“等很久了吗?”
时瑾摇头:“没有。”
“汪汪!”
脚边的姜博美连叫了两声,它饥寒交迫,小粗腿都站麻了,想催促它妈妈快点回去。
时瑾看了它一眼。
“!”它再也不敢造次了。
时瑾把她挽在手臂上的手握住,十指相扣,揣进口袋里,低头想亲她,却忽然停下:“你喝酒了?”
姜九笙心虚:“一点点。”
大概十几杯?二十几杯?
时瑾微微蹙了蹙眉,表情稍稍有些严肃:“笙笙,你还在经期,不可以喝酒。”
她乖乖点头。
回去的路上,时瑾没有再说话。
到了他公寓里,姜九笙还抓着他的手不放,晃了晃两下:“你生气了?”
时瑾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话?
他放开她的手,还是很好脾气的样子:“药膳已经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像平常一样,只是,他不缠着她的目光了。
姜九笙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时瑾在里面温汤,他身旁的垃圾桶里,全是食物。
果然,生气了。
姜九笙思忖了下,说:“我先回家洗漱一下。”顺便想想怎么哄哄她家时医生。
时瑾背着身,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仍旧没有开口。
姜九笙没有再说什么,去阳台给博美倒了半碗狗粮,兑了一杯脱脂奶粉,然后回了公寓。
正在狗窝里装死的姜博美闻着味儿了,立马生龙活虎地竖起来,一边撒欢一边把狗盆拖到狗窝里。
嗷呜!
还是妈妈最疼狗子!
姜九笙刚回到家,衣服还没换完,门铃就响了,她随意套了件家居毛衣,便扎起头发边走去玄关开门。
是时瑾,身上还围着纯白色的围裙,还不待姜九笙开口。
他先开了口:“笙笙,是我不对。”
“……”
姜九笙完全愣住了。
她没见过这样的时瑾,不像平素的优雅清贵,有些过分小心。
他目光有些乱,语速很快:“我不该过多干涉你的社交,是我有欠考虑。”声音放低,“还倒掉了给你做的饭。”
哦,他以为她生气了。
“我向你道歉。”时瑾看着她的眼睛,想去牵她的手,却似乎又顾及什么,悬在半空中,动作略微僵硬。
不知为何,姜九笙觉得时瑾有点怕她,或许是纵容过了头,就成了惶恐,尤其是在冲突的时候。
她把他牵进了屋里,站在玄关的台阶上,正好与时瑾一般高,抬手,虚揽着他的脖子,向他解释:“我没有生气,我刚才是在想要怎么哄你。”毕竟,晚归的人是她,是她不对。
她刚说完,时瑾眉宇阴郁便散了去,抿得发白的唇小弧度地缓缓牵起,他抬手,放在她腰上。
说:“是我没做好,不需要哄。”
优雅又有风度,无论对错,他都让步。
姜九笙有点遗憾,她方才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哄男友的三十六计,本来打算照着做的。
时瑾还说:“如果以后我们发生争执,我会先认错,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就好。”
脾气真好,涵养无可挑剔。
姜九笙轻笑:“那你亏了。”
时瑾便也认真想了想:“那你哄哄我。”
又乖又懂事。
姜九笙鬼使神差就说了好。
时瑾笑了笑,等着她的下文。
她便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过的三十六计,手缓缓从他脖子上往下,停落在他肩上,然后,动作顿了顿。
时瑾垂眸看她,似笑非笑,目光比夜色温柔。
她抬头,说:“这是网上教的。”
话落,她用力一推,手压着时瑾的肩,将他按在了墙上,她一鼓作气,垫起脚,把唇贴在了时瑾唇上,没有半分犹豫,伸出舌尖钻进他唇舌间,毫无技巧就是一顿乱啃。
网上说,男人偶尔需要刺激,需要压制。
姜九笙庆幸她练过散打,比一般女性力道大,不然压制一词,着实是有难度。
时瑾笑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不可以笑我。”
他便真不笑了,乖乖低头,把脸凑向她,手放在她腰上,稍稍用力上托了一点:“这样亲会容易一点。”
姜九笙:“……”
说好的压制呢?
她红着脸,在时瑾下巴上咬了一口。
时瑾笑笑,也不再闹她了,去客厅给她拿了外套,牵着去了他那边,忽然说了句:“抱歉。”
姜九笙不明白:“为什么道歉?”
时瑾轻声说:“我管你太多了,以后我会注意。”
她不喜欢争吵与争执,
不喜欢他发脾气,
不喜欢狂躁与暴戾。
这些他都记着,却仍是没有克制住情绪,所幸她手机关机,不知道他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一遍一遍近乎失控。
他无数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吓到她,不要步步紧逼,不要连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
她对他笑,毫无芥蒂的样子,说:“你是我男朋友,你可以管我。”
时瑾敛了敛眸,将眼底思绪遮住,过了片刻,他说:“笙笙。”
“嗯?”
“戒酒好不好?”
姜九笙:“……”
很有难度,她喜欢酒,追求那种畅快与刺激。
见她不回答,时瑾换了一个,像同她商量:“那戒烟?”
“……”
这就更不可能了,她写歌的时候,不抽烟可能会发疯。
她说得比较委婉:“有、有点困难。”
时瑾耐着性子,温柔地说:“我们可以慢慢来。”
“……”
姜九笙心想,完了,把自己推坑里了。
时瑾笑了笑,也不戳破她,去厨房给她盛汤。
“那个药膳的方子是韩医生给的,对治痛经很有用,我放了很多蜂蜜和红枣,应该不会苦,你可以先喝一点垫垫胃。”
姜九笙乖乖坐下喝汤,还沉浸在要戒烟戒酒的惶恐里。
时瑾又去厨房给拿宵夜。
吃到一半姜九笙突然想起来件事儿,迟疑了会儿,抬头看时瑾:“你是不是有个病人叫曹旭?”
“嗯。”时瑾抽了张湿巾,给她擦手指上沾的汤渍,稀松平常的回问她,“怎么了?”
姜九笙又摇头:“没什么。”
她不想娱乐圈的尔虞我诈牵扯到他,更况且,曹旭一事若真经了他的手,也就毋庸置疑,事关于她,时瑾不可能置之度外。
她不再说,时瑾也不问,她安静地吃夜宵,他安静地给她夹菜。
姜九笙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奈何时瑾厨艺太好,有点吃撑了,便提议要去洗碗,也好消食。
“有洗碗机。”时瑾起身收拾碗筷,说,“你在屋里走走,若还撑得不舒服,我带你下去走走。”
她说好,跟着时瑾后面,看他收拾,
时瑾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动作总是优雅漂亮的不像话,便是像家务这等烟火气极浓的小事,他做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时瑾,”姜九笙说,“你挑个时间教我做饭吧。”
时瑾开着水龙头洗手,一遍,又一遍,回头:“想学?”
“嗯。”她说,“学了以后也可以做给你吃。”
时瑾用干净的白毛巾擦了擦手,走到姜九笙面前:“不用学。”他说,“我们家我会就够了。”
我们家。
姜九笙觉得特别顺耳,心情愉悦,想逗逗狗:“博美,过来妈妈这里。”
狗窝里姜博美听到妈妈的召唤,撒丫子就要跑过去,姜九笙笑着张开手。
时瑾拉住她:“笙笙,它没洗澡,你别抱它,很脏。”
突然刹住脚的姜博美:“……”
它爸爸好阴险!
再说这夜醉酒的某只醉鬼。
车开到半路上,助理小金临时有事安排,宋静开车,不知道压过了什么,车身抖了抖,很不幸,把后座的谢荡给抖醒了,睁开一双仍旧醉眼朦胧的眼,看了看他的‘王座’和‘江山’。
揉揉眼睛,他问:“笙笙呢?”
宋静回头:“酒醒了?”
他问:“我笙笙呢?”
哦,没醒啊。
宋静懒得理他。
谢荡用力拍车窗,大爷似的命令:“停车!我要去找笙笙!”
宋静鸟都不鸟他。
不停是吧?
谢荡用力眯了眯眼睛,定定神,摇摇晃晃地摸到车窗的按钮,把车窗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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