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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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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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片残叶尚存枝头,偶尔飘落下来。碧落抬头望着冷月枯枝,看到珞如房里亮起了烛火,又有人推开了房门,走出来站在楼边。两人目光一对,齐齐微笑。

    珞如轻轻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碧落微笑道:“睡不着,怎么你也不睡?”

    珞如笑尔不答,回房抱了她的琴下下来,放在一旁的石头上,随意坐在碧落旁边,问道:“我弹曲子给你听?”

    “夜深人寂,我可不想听《广陵散》,旁人还好,若吵醒了阿清,我可麻烦了。”碧落调笑道。

    “阿清不在。”珞如微微一笑,轻抚琴弦,琴声深挚缠绵,与《广陵散》大不相同。碧落仔细听着,好似十分熟稔,仿佛是那夜乔桓吹的《凤求凰》。

    一曲抚完,珞如扶着琴身,似心有所感,碧落问道:“这首曲子叫《凤求凰》么?”

    珞如这才回过神来,道:“正是。”

    “为何叫《凤求凰》?”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这是前人以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谱成的曲子,因此叫做《凤求凰》。”珞如答道。

    碧落忽然笑道:“我听过这个故事,可是我真不相信,卓文君只听司马相如弹唱了一曲,便会和他私奔么?”

    “私奔又算得了什么?”珞如轻哼道。碧落一怔,又听她说道:“我从前也不信,卓文君怎么就如此冲动。可后来我才知道,许多事情心不由人,这世上也真有一曲误终身的事情。”

    “一曲误终身?”碧落怔怔地望着珞如,忽然伸手抱住了她,将自己的头埋在了珞如的肩上。珞如一愣,也抱住了碧落,轻轻地拍了拍她道:“是谦王?”

    碧落不敢摇头,亦不敢点头,她只将自己靠在珞如的肩上,良久才静静地道:“我这七年来,一心一意,只想亲眼见一见他,亲耳听一次他为我吹奏那首《白云》曲。可如今,我却觉得,它真的只是南柯一梦。我不敢再求,却又舍不得。珞如,我总是下不了决心……。”

    珞如抱着碧落,默默不语,半晌才放开碧落,抱过了自己的琴。碧落伸手一抚,琴身一半完好,一半焦黑,她轻声道:“你的琴,好似焦了一半。”

    珞如淡笑道:“千仞之峰上,有桐树被雷电所焯,其根半生半死,后来有人取来制成这琴,其音至悲。所以这琴就叫做“半死琴”。”

    “半生半死?”碧落喃喃道,“这桐树何其无辜,无端端被雷电劈得半生半死。苍天弄人,便连一颗桐树也不放过么?”

    “命中注定,又能如何?”珞如冷哼了一声,“其根虽半死,其心却难死。由得他这手翻云覆雨,也难夺人心志。”

    “其心不死?”碧落怔愣半晌,忽然伸手将琴弦一勾一放,道,“可我如今却觉得命运乖戾。倒不如,就此罢了……”

    “曾有人同我说过,叫我安时处顺,可我……”珞如再没说下去,只对着碧落微微一笑,忽地叹声道:“我同你相识不过短短几月,却同你说了这么许多。那老相士说的许多话我都不信,可有一句我倒是信的,我们三人到真是有缘。”

正文 34 如梦如幻

    说着她抱起了琴,一手拉着碧落上楼,笑道:“便是要当成是梦,也总得躺到床上去。呆在这里,冻成冰人,便连梦也做不成了。”

    碧落一听,哑然失笑,便随着珞如要上楼。正到了楼梯边,忽然听见外面似有男女争执声,珞如一皱眉道:“是阿清?”

    “还有谦王。”碧落低声道。

    珞如忙拉着她往楼梯后面黑暗处一藏,便见到章清从外面进来,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压低着声音道:“我只问你,你为何要欺辱他?”

    她后面跟着一人,正是乔桓,说道:“你说什么人?”

    “你装什么糊涂?”章清发了怒,“你将他抓去,又是盘问,又是毒打他。堂堂一个王爷,却做这么下作的事情。”

    乔桓嗤声道:“他是你什么人?你何必这样着急。”

    “我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你不要再动他,若他有个万一,我决不会放过你。”

    “阿清!”乔桓似十分不快,“这两年来你在晔香楼,我对你如何,你心中清楚。可你总是对我这样不冷不热。以前你尚且对我好言好语,可如今愈发冷淡。今日更为了一个下三滥的男人,竟然要威胁我。”

    “我什么都不清楚,”章清冷声道,“我只晓得,碧落是好姑娘,你将心用在她身上便是了。”

    “你是喝醋了么?”乔桓声音似乎一喜,章清却默然不答。

    “她怎可同你相比?”乔桓柔声道,“她一个丫鬟,我不过逢场作戏,想瞧一瞧你对我的心意如何罢了。我对你一心一意,我怎会喜欢她?”

    碧落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浑身微微发颤,双手紧紧拽着裙子,一点也动弹不得。珞如捏了捏她的手,摇了摇头。

    “我懒得理会你的事情,我只要那人无事便好。你若欺辱他,我自然有办法收拾你。”章清哼声道,“这晔香楼的后院,是女眷所在,你勿要再逗留。”

    她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乔桓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勉强,只是叹了口气,转身悻悻而去。

    章清见乔桓离开,一人在院子里立着,忽然高声道:“你们还不出来么?”

    碧落听到,苦笑了一声,和珞如缓缓地走了出来,叫道:“阿清。”

    章清冷笑了两声,对碧落道:“适才他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碧落望着脚尖,摇了摇头,低声道:“阿清,他从来也没对我用什么心,你莫要误会。”

    “你和他的事情,与我何干?”章清道,“我只是见你涉世不深,怕你被他哄骗罢了。”

    碧落默默无语,半晌才轻声道:“阿清,多谢你。”章清似没料到碧落向她道谢,愣了一愣,才缓缓点了点头。

    “你适才何必那样对他,只怕会得罪了他。”珞如道。

    章清听到这话,突然浑身似被火点着了一样,怒声道:“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他派人寻那人的麻烦,毫无情由地打了他一顿。”

    “是哪个人?”碧落问道。

    “刚才你不是见到那人了么?”章清恨恨地在柱子上一拍,“我从前敷衍他,只是想借他知道……谁知道他这么阴险毒辣。我若再见了他,还要同他说个清楚。”

    “谦王向来谦恭有礼,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珞如蹙眉道,“可是你弄错了?”

    “谦恭有礼?”章清哼道,“那不过都是他装出来的样子罢了。他小时候便做过害人的人,何况现在。”说着她便要回房,忽然又转回身道:“我早同你说过那花有刺,你自己却不愿听。”

    碧落却没理会她后一句话,只是和珞如齐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他做过什么害人的事?”可章清早已蹭蹭上楼去了。珞如叹了口气,也抱了琴回去,只剩下碧落在院子里怔怔坐了半晌,直到起了风,才不得不回了房。

    这一夜北风呼啸,时不时便把窗户吹开。她躺在床上,由着窗户大开,欲眠难眠,脑子里只是胡四乱想,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想些什么。冷风从窗户里灌入,她鼻子痛的酸楚,可她硬是忍了住,只瞪大了眼睛,望着外面天地一片漆黑,浑浑噩噩地睡着。梦里那人仍是吹着那首《白云》曲,愈行愈远,她心中着急,伸手去拽那少年的衣裳,可随手却夺下了他手中的箫。碧落笑道:“你这箫又黑又黄,一点都不好看。”

    “你这箫又黑又黄,一点都不好看。”

    可那少年悄然不答,只是静静地瞧着碧落微微而笑。碧落急道:“你怎么不答我?”

    少年笑得落寞,转身便越行越远,碧落一急,抓不住他,惊坐了起来。

    “你这箫又黑又黄,一点都不好看。”碧落喃喃自语,忽然心口重重一跳,“乔桓用的箫是白玉做的,并不是又黑又黄。”

    她身上冷汗涔涔而出,自言自语道:“不是他。”可若不是他,为何他和那梦中少年这般相似?碧落心中茫然,只将自己靠在了床头,望着窗外的梧桐枯枝,月华冰冷,嵌在梧桐的枝丫之间,正似这无助的清绪揪住了她的心,“你究竟是谁?莫非你真只是一个梦么?”

    若真只是梦,又何必再执着?不如,就此罢了。

    她不知自己对那少年思念入骨,一心到梦里再见,可梦里只有黑暗无边无际。除却天边月,再无人知她的心事。

    ※※※※※※※※※※

    一夜之间,碧落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每日又在楼前院后给自己寻事情做。被郭老板见到,便叹道:“怎么还不去棠梨馆寻赵老板?”碧落没回他话,只是嘻嘻的笑,郭老板指着她笑道:“我给赵老板打了保票,你不能叫我食言。”

    “那便等我哪日自己愿意了再去,也不算食言。”碧落站在自己房门前,笑道。

    “不愿意也得去。”郭老板哈哈大笑。碧落冲他吐了吐舌头,哐地关上了门。

正文 35 步调难谐

    门外“笃笃”地敲了几下,碧落笑道:“郭老板,你也莫催了,反正我眼下是不会去的。”

    可敲门声“笃笃”声不停,碧落拉开了门,嚷道:“哪有你这样的老板……”她话音未落,却看到外面站了一个人,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邱绎。”碧落笑着伸手将他拉进了房,“你是将我忘了么?”

    邱绎微笑道:“我怎么会忘了你?”

    “那你为何这么久不曾来探我?”碧落假嗔道。

    邱绎侧过头,静静地望着碧落,半晌道:“我不来探你,你心中可挂念我?”

    碧落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她仰面而笑,低声道:“想吃南城那家的馄饨,可寻不到人陪我。走得累了,也没有人背我。”

    邱绎心中一动,似明未明,只是凝视着她。碧落心中微叹,忽然又有些后悔,拉了他起身道:“你陪我去瞧瞧魏大哥和良材吧。”

    邱绎点了点头,碧落转身正要走,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这手掌坚实厚重,又格外温暖。碧落一怔,却未回头,只笑道:“你不认得路,还是怕我将你卖给人贩子?”

    邱绎淡淡一笑:“若不趁机抓住你,只怕你眨眼便逃走了。”

    他握住碧落的手一紧,大步流星的迈出房门。碧落双眼迷蒙,眼前忽然见到那立于桃花下的身影,心中一苦,只得淡笑了一声,随他而出。

    两人出了晔香楼,往魏知兴家去。街上冷清,并无几个人,碧落被邱绎牵着手,身子却不自觉地离他甚远。邱绎走的快,她便慢,邱绎走的慢,她便更慢,两人的步调总是无法一致。邱绎叹了口气,忽然停了下来;碧落一时无备,慌乱无措,竟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邱绎长长吁了口气,低声道:“你若……”

    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大喊道:“站住,捉住那个贼……”两人连忙看去,见得从西边慌慌张张跑来一个疤面男子,年约二十,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他后面追着一个妇人,高声叫道:“抓住那个贼子,他偷了我的东西。”两旁铺子里有一两人本想要上前拦住那疤面男子,被他一拳打倒推开,其他人见他有些功夫在身,都闪到一旁,不愿上前多事。

    邱绎站在街中,眼见那疤面男子要跑到眼前,他不闪不避,猛地横起一腿,踢到那疤面男子的腹部。将那男子一下子踢得躺倒在地上。邱绎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踩住那人的胸口,喝道:“你偷了人什么东西?”

    那妇人赶了上来,花布衣衫,年约四旬,面如满月,十分素丽。她追了这一程,只是微微喘气,一伸脚也踩住了那疤面男子。

    疤面男子被两人踩住,大声地叫嚷起来。那妇女伸手从他怀里一摸,摸出了一个花布小包。她连忙打开仔细翻了一遍,才吁了口气道:“还好,没将东西弄丢。”她对邱绎笑道:“小兄弟,我的东西寻回来了,你放他走罢。”

    邱绎收回了脚,摇头道:“他偷了你的东西,理应送官。我要将他送到衙门去。”

    那男子听到送官,立刻大声地求饶,妇人一怔,扭头就走。碧落上前一把拉住她:“我们将他送官,你需同去,做个见证。”

    妇人头也不回,哼声道:“若要送官,你自己送去。我可不会去官府衙门。”碧落和邱绎正要上前拦她,那疤面男子爬起来便跑远了。邱绎一皱眉,高声道:“我揪他去官府,你先去魏大哥家,我等下自会去寻你。”说着,便追了上去。

    那妇人见两人一前一后朝东跑去,忽然笑嘻嘻地问碧落道:“你这朋友做事如此较真,他是做什么的?”

    碧落伸手扯住她道:“他是御林军校尉,在皇帝身边做事,稍有差池,便是大罪。怎么能不顶针一些?你跟我一起去衙门。”她哪里知道邱绎在皇帝跟前做什么事情,只是忍不住要替邱绎吹嘘一番。

    “御林军,”妇人喃喃念着,又对碧落笑道:“小妹子,你们帮我抢回了东西,我请你喝茶罢!”

    “你真不去衙门么?”碧落皱眉道。

    “不去不去,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妇人连连摆手。

    碧落以前在昭南见她爹爹办事,也常听人说这一句话,想必人人都不爱与官府打交道,便笑道:“那你便请我去晔香楼喝茶吧!”

    “晔香楼我可请不起。”妇人大笑,“我们随意寻个小茶馆吧。”

    两人在西街近处寻了一家普通的茶社,坐在铺子里饮茶,妇人又点了些小糕点。碧落见她穿着虽然普通,可点起东西来,却十分讲究,尤其点起茶叶来头头是道,且只要明前尖上的,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一般。

    碧落问她高姓大名,妇人说自己夫家姓孟,碧落便叫她孟大娘。她又说她的女儿几年前离家不见了踪影,因此她和丈夫一直四处游走,一边靠着丈夫的本事做个马贩子混饭吃,一边寻找女儿。可全国几乎都寻遍了,却一直没有她女儿的消息。如今刚刚寻到曲靖来,她丈夫现在南郊同人做生意,她自己先来城内瞧一瞧。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爽落,倒是十分投契。

    孟大娘问道:“碧落,我听你的口音,像是昭南人?”

    “我从昭南来,”碧落笑着说,“上次有位老先生也听出我是昭南人。”

    孟大娘笑道:“你们昭南女子讲话,又软又糯,尾音拉得老长,便是跟人吵架,都是甜蜜蜜的。”

    碧落听得哈哈大笑,不住地点头。她在曲靖城大半年,听孟大娘的口音,虽然有些五湖四海混杂,底子却是曲靖的口音,也问道:“孟大娘,我听你说话是曲靖口音,怎么反而不住在曲靖?”

    “我幼年住在曲靖,后来嫁了我相公,便随他四处漂泊了。”孟大娘道。

    “难怪我见你对曲靖城倒是挺熟的,”碧落点头,又好奇道,“你只有一个女儿么?她为何要离家出走?”

正文 36 千头万绪

    孟大娘神色一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离开我们,那日我们为了点小事争执了几句,第二日我见她未出房,推门一看她已经走了。后来我想想那日之前,她便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我粗心,未曾留意罢了。”

    碧落想起自己也是和爹爹吵了两句也离家出走,虽然留书相告,可料想他爹爹是看不懂的,好在有邱绎帮忙。眼下见到孟大娘神情黯然,想到母兄早逝,爹爹孤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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