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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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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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因此百思不得其解。”乔瑜沉吟道,“二皇兄向来鲁蛮,遇事不多想一层,也是有的。只是,他也当无这心思,想到值宿卫之事上。加上之前应时府的事情,处处挂一漏万,实在蹊跷。”

    他眉头深锁,半晌没有言语,可碧落心中却有些欢喜,她低声道:“这些事情,你何必要告诉我?”

    “邱兄与我,你与邱兄,皆是知交莫逆。我如何待邱兄,便是如何待你,不需刻意隐瞒。”乔瑜说完,两人同时默然。

    碧落心中叹气,可又不愿再说,只好四处张望,聊以打发心中失落。一边的树枝不住地颤动,“扑簌簌”落下不少雪来,她觉得奇怪,走近了看,似乎有两个身影穿过,一路朝另一边僻静处行去。碧落回身扯了扯乔瑜,道:“是豫王和端王。”

    乔瑜闻言朝那边望去:“确实是皇伯父和六皇叔,两人似有争执?”

    他和碧落对望一眼,碧落面上露出调皮之色,笑道:“我们去瞧一瞧?”

    乔瑜低声道:“非礼勿听,何况是两位尊长。”

    “适才丁公公说他们也被皇上叫来问话,可不知是不是为了谦王和泰王的事情?”碧落踮着脚,望着那边。两位王爷到了一处亭子,立在那里说话,豫王声音极轻,似在不停地追问端王,可端王似面有嗔色,半晌才答一句。

    她不顾乔瑜,一人悄悄地靠近了亭子,悄立在一旁听两人对话。看见端王面色愈发恼怒,道:“六弟,那些前尘往事,你还问它做什么?”

    “二哥,是你不愿说,还是你自己也不清楚?”豫王道。

    端王只是沉默,豫王又道:“好,五哥的事情暂且不提。可昨日香馨回宫,便让我想起了……那个人。二哥,她又是怎么死的?”

    端王叹气道:“皇上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提起,我又怎会晓得?”

    豫王笑道:“二哥,你莫诓我,当初你为了皇上登上帝位,花了多少心力。我们这四个兄弟,皇上只与你交心,你如何会不知?”

    端王沉默片刻,叹声道:“皇上的心思,从来便只有她一人清楚。你也莫要再问了,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豫王在亭子里踱了几圈,缓缓道:“当年在御六阁,我见到她和五哥最是亲热;后来五哥另娶,我曾私下问他,他说早晚要父皇下旨封她为侧妃。可不料父皇竟将她赐婚给了皇上。多年来,宫中一直传闻,她怀了五哥的孩子,却被……设计害了。她和五哥有情,却身不由己要嫁给皇上,直至后来她亲眼见五哥被害死,才想要杀……”

    “她是觉得心中负疚,才不欲……”端王喟然长叹。

    “她对谁负疚?”豫王忙追问,“是五哥么?”

    “你兜兜转转,来问她的消息,不过还是想知道五弟的死因。”端王哼声道,“我只同你说,这事情我不晓得。她的事情,谁若提起,便是死罪,你也莫要再去问。”

    “死罪?”豫王淡笑道:“五哥已去,如今还有还有谁能同他争?三哥将一切都锁了消息,旁人不能碰不能问,便连名字也不能提。这便是做了皇帝,权倾天下的好处……”

    “六弟……”端王沉声道,“不得妄言!”

    “臣弟知罪,”豫王面上毫无惶恐,却全是嗤笑之色,“二哥,当年父皇究竟是将皇位传给了谁?”

正文 12 春回大地

    “六弟……”端王怒声道,“父皇属意三弟,终将皇位传给他,天下皆知。你……”

    “若是如此,那又何必有定鼎门一战?”豫王截口道,“母妃说那人便是那一晚失了五哥的孩子。”

    “母妃多年神智不清,说的话如何能信?”

    “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豫王压低了声音,“二哥,周将军临终前见了我,他说后来五哥出逃,在暮江上被围,那个人护着五哥……”他声音越压越低,端王则越听眉头越紧。

    两人耳语了许久,终于端王重叹了一声,站起来道:“当年之事,皇上说怎样,便是怎样。斯人已去,余下的人只努力活着便是。当年那个人这样同我说,我如今也是这样同你说。”

    “你自幼敬爱五弟,处处以他为榜样,你心中放不下他,我自然明白。可如今事过境迁,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和我都行将就木,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了。”

    他正要拂袖而去,又转回头道:“宫中的闲言碎语,多是杜撰,你也莫要再去听了。”

    豫王瞧着端王身影远去,一人坐到了石凳上,静默了片刻,才苦笑道:“二哥,你岂不知你六弟我已届知命,却一事无成,也不过是个只同你唠叨些闲话的闲人罢了!”

    他本来姿容甚美,加上身为王爷,多年养尊处优,瞧上去不过而立之年。可他此刻独自一人,面容憔悴,语气落寞,倒是比端王更像一位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他起了身,上下打量了这亭子,笑道:“五哥,当年你在此弈棋,输给了那个人,我只当你……”他忽地哂笑道:“此刻无人,我为何不敢提那人的名字,我怕什么?”他仰天大笑两声,从一旁缓步而去。

    碧落听豫王和端王的对话,仿佛当年皇帝和睿王为了争夺皇位,兄弟阋墙。可皇帝终究棋高一着,夺了帝位,睿王因之而死。而“那个人”似乎是一名女子,与两人大是有情,可她不知为何而死,皇帝下了令教宫中知情人封口。碧落想起昨夜孟大娘香馨入宫,宫内人种种奇怪的反应,想必皆缘自于此。适才豫王又提到御六阁,她想起皇帝封了勤问殿,又不许人出入御六阁,只怕也是与那女子有关。可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不由得冥思苦想。

    “莫非是她?”碧落疑惑道。

    “谁?”身边传来乔瑜的声音,碧落吃了一惊,这才见到乔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适才豫王问的那人。”碧落答道。乔瑜却眉头一蹙,对着碧落摇了摇头。

    “你猜不出么?”碧落笑道,“昨夜听孟大娘和她相公提了几次二姐,莫非便是此人?”

    “可孟大娘说她二姐住在三镜湖……”碧落脑子里灵光一闪,“莫非真的是她?”

    “三镜湖?”

    碧落忙道:“我在三镜湖见到皇上,草亭旁边有一座孤坟。皇上对那……那坟里的人似乎甚为不舍。孟大娘说她二姐住在三镜湖,许说的就是那……坟中之人。”

    “那碑上可刻了名字?”乔瑜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只是随口一问。

    “我不识字……”碧落满脸堆红,“不过那碑上一共也只有七个字,云土月大水土月,绝不似一个人的名字。”

    “云土月大水土月?”乔瑜皱着眉思索,“是什么意思?”

    碧落讪讪地点了点头,却又吐了舌头偷笑。她见到乔瑜转了身便走,可没走几步却闷声地笑了起来,他转回身,眉眼俱笑,对碧落道:“还不走?”

    碧落忙跟在他后面,嘟起嘴:“我不识字罢了,你何必笑话我?”

    “我几时笑话你了?”

    “你这“呵呵”的样子,不是笑,难道是哭么?还不是笑话我么?”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识字又如何,不识字又如何,我岂会笑你?”

    “那……你可想知道那女子的身分?”

    乔瑜默然不答,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斯人已去,还是莫要打扰她。”

    碧落嗔笑道:“你心中真的不好奇么?你也不过弱冠之年,何必装的这么少年老成,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只是在想:你这“云土月大水土月”,究竟是什么?”

    “其他的我不晓得,可这一前一后的云水两个字,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

    ……

    两人对话之声渐远,远处却又飘来乔瑜的轻笑声,和碧落嗔笑声。在这素白冰冷的御花园中,声似银铃,引来暖风拂面,暖透心底。

    仿佛春回大地,叫人忘却今时仍是冬季。

    ※※※※※※※※※※

    这日之后,邱绎来过常明侯府一次,同乔瑜与碧落说了许久的话。碧落才知道原来那日,谦王乔桓在朝上直指泰王乔昊蓄意谋杀自己。据乔桓说,因为他几次在朝廷上谈论泰王设应时府别有居心,泰王怀恨在心,加之乔桓又是皇长子,泰王若要争皇位,第一个要除的定然是他。

    恰好应时府一夜之间不见了四人,这四人都是应时府招揽来的江湖豪客,定然是受了泰王指使,来刺杀乔桓,可惜行事不密,被豫王当场杀了两人,走了两人。现在豫王正到处寻找那两人,一旦拿到,便可水落石出。

    可泰王则另据一词,他说自己开设应时府,不过是想为朝廷招揽甄别贤才,乔桓虽屡次针对他,但自己从未记恨在心。至于那四人,为何不见,他也正奇怪,已派了府中的首领将军段全宗去追查。他暗指母亲钰妃出身高贵,自己又曾受故去的皇后抚养过,自己才是真正的嫡长子。只怕这其中别有蹊跷,有人是刻意要诬陷他,好除去一个劲敌。

    若这话只说到这里,皇帝倒只是不置可否,由着他们针尖对麦芒。可乔桓和泰王又争辩起来,乔桓又暗示泰王这应时府里的人,如今敢杀皇子,来日要杀皇帝也未为可知。泰王受不住激,叫囔道:“我身为皇子,护卫父皇是我应尽的责任。”他立刻对皇帝禀告,说自己愿意请值宿卫,为御林军,日夜守护皇帝安全。

正文 13 道非常道

    皇帝听了,只是冷笑问了一句:“你入值宿卫,这两千御林军,是听你泰王的,还是听朕的?”泰王被问得怔愣,糊里糊涂竟然答了一句:“父皇与我父子一体,御林军若听命于儿臣,便是听命于父皇。”皇帝一听,立刻叫邱绎带人绑了泰王,本要严惩,幸好杏妃娘娘闻讯而来,替泰王求了好一阵子情。皇上这才叫松了绑,命泰王和杏妃各自回去思过。

    碧落在一旁听闻,不禁奇道:“泰王犯事,何必叫杏妃思过?”

    乔瑜道:“杏妃娘娘以往是故皇后的贴身婢女,泰王先后在故皇后和杏妃膝下长大。泰王犯错,自然有杏妃教导不严之责。”

    邱绎叹息道:“皇上道表法心,乾坤独断,如何能容得了泰王这样的言论。泰王是有些急糊涂了。”

    乔瑜淡笑道:“日日心中揣摩,情急之下才会脱口而出。若非如此,父皇怎会如此动怒?”

    碧落心中倒是想的另一件事:“爹爹说,皇上近年总是大谈老庄道学,怎么你们说他法心道表?”

    乔瑜和邱绎两人皆不答话。邱绎又说:“自泰王被责,当时门下招揽的飞鹰走狗,一夜之间雨散而去,只留下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位万元吉,听说当年在江湖上也是叱诧风云的人物。倒算是忠心耿耿……”

    乔瑜道:“择主不明,不能尽才,也只能算愚忠。”三人同时齐齐叹气,碧落问道:“那谦王呢?”

    “谦王也被皇上严斥,叫他莫要再生是非。这般杀敌一万,自损又岂止三千?”邱绎摇头道。

    邱绎说完此事,便回了宫去。他落落大方,谈笑自若,便好似从未与碧落说过什么。碧落晓得邱绎这样的脾气,心中愈是笃定,面上才愈不动声色。他之笃定,无形之中却咄咄逼人,叫碧落浑身不自在,犹如刀斧在颈,叫人惴惴不安。

    十来日后风声稍平,乔瑜才奉命带了碧落入宫,和章清一起,在皇帝的乾极殿读书。可读书读书,不认字又如何读?“道可道”被她一开口便念成了“日口日”,“非常道”倒真的是非常能道了。便是章清这样孤僻的性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乔瑜和皇帝倒只是微微一笑。

    叫两人学写字,碧落又将“太”写成“大”,将“上”写成“土”,她胡乱应付,乔瑜一笑置之;章清本就不愿学这些,干脆跟着她胡搅蛮缠,两人倒像琵琶厅的女弟子,折腾死了老师傅。可乔瑜不是严师,也不刻意督促,只由着她们胡闹完了,再教她们重头再来。如此反复,碧落左右逃不过,反倒开始认真学习。这才发现,许多词字,她极为熟悉,乔瑜只是微微一提,她便了然于心,好似故人重逢一般,一日千里。

    皇帝坐在一旁,似乎从不理睬她们念什么学什么。可那日听到碧落问乔瑜何为“不自生,故能长生”?皇帝便闭上了眼,将手指在桌上一叩一叩。碧落不明白皇帝为何这般中意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也搞不清皇帝为何非要自己两人在这乾极殿里读书。可她稍一走神,乔瑜眼神淡淡一瞥,她便不敢不埋头苦读。

    至于章清,若是皇帝在时,她尚能打起精神学上几句。常有官员有急事来禀告皇帝,皇帝不避着他们三人时,章清便怔怔地瞧着皇帝。可若是皇帝不在,章清则总是出神,碧落推了她几次,她立刻便扔下书,冷声道:“这些老头子的东西,真叫人烦心。学来学去,不是水便是明,便如同绕口令一般,远不如舞剑来的痛快。”碧落听得只是偷笑,而乔瑜也不在意,只由得她们去。

    日子欢乐,转瞬即过。碧落索性忘掉了与邱绎的赌约,只尽情地胡闹玩耍。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月,而这日恰好是三月三。碧落和乔瑜进了宫,章清出了乾极殿外,说皇帝今日精神有些不济,只教乔瑜进去问几句话便可。

    碧落在殿外候着,见到乔瑜进了殿去,想起这两三个月,每日读书,将人憋得发慌,如今三月春回,时节正好,她便拉着章清道:“阿清,不如我们去求皇上,让你出宫去玩一日,我们许久也未见过珞如了。”

    章清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皇上年纪大了,他无人服侍,我陪着他。”碧落原以为章清无缘无故被困在宫里,心中多少埋怨皇帝,听她这样说,倒似全无芥蒂。她笑道:“皇上身边宫女如云,再不济也有妃嫔娘娘,怎么无人服侍?”章清只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

    碧落瞧着她,取笑道:“瞧来皇上真是对的,念了几个月的书,也能教人变了性子。你若多笑笑……阿清,你可晓得你笑起来多好看么?难怪谦王这般中意你。”章清面上一红,正要还说,听到旁边有人娇声问道:“丁公公,这是什么人?”

    两人忙回头去看,丁公公正陪着一位中年美妇,她穿着细钗礼服,头饰华贵,旁的不提,只是头上一只四蝶金步摇,垂下的珠玉,流光溢彩,便是玉中极品。碧落不晓得这是哪位宫中的娘娘,不便称呼,只好等着丁公公引见。

    丁公公笑道:“杏妃娘娘,这是……”不料章清冷哼了一声,把脸一拉,扭过了头去。

    杏妃凤目一瞪,嘴角一抽,似要发火。碧落不欲在乾极殿外生出事端,忙行礼道:“杏妃娘娘,民女是昭南郡守林书培的女儿,林碧落。”

    “昭南?”杏妃一愣,瞧了碧落半晌,忽然转身对丁公公冷笑道:“多少年了,宫里又来了一个昭南的女子。”碧落正不知所云,章清却冷冰冰地回道:“昭南地杰人灵,皇上自然格外偏爱些。”

    杏妃重重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听说皇上让两个女子在他殿里读书。章清我是早见了,原来另一个便是你。”杏妃上前几步,伸手扣住了碧落的下巴,一抬她的头,左右打量。

    “果然也是一副狐媚样,跟……那个人一模一样。”杏妃耻笑道,“只是莫要同她一样短命。”

正文 14 落花独立

    碧落见她眼神冷冰犀利,不敢妄动。可章清一把便推开杏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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