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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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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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圈,皇帝闭着眼睛,乔瑜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她低下了头虽不再言语,却对着邱绎微微翘起了嘴。

    “不错,人确是我杀的,我也不怕担这罪名。”乔桓忽然“哈哈”大笑了两声,站起来对皇帝道:“父皇,你自幼对我们兄弟便格外严厉,到如今你却反而要厚此薄彼么?”他一指跪在地上的泰王,冷笑道:“他私制御服,暗中销毁,难道不也是死罪,父皇你为何不一并罚他?”

    皇帝冷眼看了他半晌,又冷声道:“泰王逾制僭越之事,是不是死罪,朕说了不算,亦不干涉。都一并绑了,交给御史台去办。”泰王听了这话,只是苦笑了一声,一句辩驳也不出口。皇帝挥了挥手,再不作声,由着邱绎带了人将谦王和泰王架了出去。

    乔瑜等四位皇子仍跪在地上,皇帝默然了许久,才对四位皇子道:“都回去,好好思过,好好想一想近日之事,莫要再生出事端来。”

    乔瑜慢慢地站起了身,身形缓慢,他身上有伤,又跪得僵了,行动自然有些不便。皇帝瞧他站直了身子,才对着乔瑜沉声说:“你留下。”其他三位皇子应声而退。一时之间,殿上只剩下了皇帝,四平,碧落和乔瑜四人;还有丁有善丁公公一人安静地守在乾极殿门口。

    皇帝斜觑着乔瑜半晌,才开口问他:“朕叫你无辜跪了这几个时辰,你心中可怨朕?”

正文 29 谁诉谁听

    这话若是来问碧落,只怕碧落立刻会高声答个是字;若是从前,她更要再将心中的不满一吐而尽。可乔瑜只是微微哂笑一声,摇了摇头。皇帝冷笑道:“若有怨怼,不妨直说出来,朕受得住。”乔瑜仍是淡笑着摇头。

    皇帝盯着他瞧了许久,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哑声道:“都退下吧。”

    四平忙朝碧落打了一个眼色,三人恭恭敬敬地朝皇帝行了礼,退出了殿。碧落斜眼偷觑,皇帝身子消瘦,发鬓斑白,法令下垂,正微微眯起了眼睛。烛火虽明,却照不亮他眼中的阴霾深沉。偌大的乾极殿,空荡无际,那般清冷,惟有皇帝一袭青衫,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瞧着窗外,不晓得心中在思量些什么?

    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

    三人出了乾极殿,直朝云龙门去,四平正要先去牵马。乔瑜却身形一顿,低声道:“四平叔,你与碧落先回去。”

    “你要去哪里?”碧落一怔。

    乔瑜未回答她,只回身重上了台阶。碧落和四平转身一看,原来皇帝孤身一人又慢慢踱出了乾极殿,而乔瑜亦远远地随着皇帝,一前一后,朝西而去。

    “常明侯这是……”碧落望着四平,茫然不解。

    “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四平低叹道,“教侯爷陪一陪皇上吧。”

    “人所难言……”碧落一片茫然,朝西望去,才见到皇帝又站在勤问殿前,抬头望着天上的群星。乔瑜则立在他身后,瞧不见神色,只依稀有声音飘来,似乎在同皇帝说些什么。

    碧落亦不禁抬头望天,西边星辰略稀,有一颗星光芒分外夺目。她忽然间似乎见到这颗星光芒暴涨,虚化了周围的一切,而眼前仿佛又有什么东西流逝而去。她禁不住这心慌的滋味,顾不得四平,独自要靠近了勤问殿前。

    四平一急,伸手要拉住她:“碧落……”可碧落已经无声无息地到了勤问殿的栏杆之下,好在勤问殿一向无有灯火,暗影深重。她仍不敢靠太近,只掩在黑暗里,抬眼望着皇帝和乔瑜。四平不住地做手势叫她离开,她却理也不理。

    只听得乔瑜缓缓说道:“……自古以来,先有夫妻,再有父子,而后有兄弟;一家之亲,莫过于此。似我与诸位皇兄,皆是自幼受父皇母妃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长于深宫,彼此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如今虽有悖乱之人,可仍不能不相扶相爱。”

    碧落听乔瑜说起兄弟父子之情,暗自捉摸,以他的脾气,想必是要替谦王泰王求情。四平也悄悄靠近了碧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父皇是过来之人,对我等弟兄固然督促严厉,却不愿早立储君以安天下。这便是告诉诸位皇兄,天子皇位可争而得。两位皇兄因此争斗不断,丑态百出,其他三位皇兄谁亦不是心中难安?父皇适才在殿上以性命相胁,将皇兄戏弄于股掌之间。父子兄弟,人常皆悖。源自于何,众人皆知,只不敢言亦不愿言尔。”

    “兄弟不睦,则子侄不爱;子侄不爱,则群从疏薄;如今四海升平,父皇得世人敬重,可当年与五皇叔睿王争皇位,固然得了天下大半之师死力,可终究失恩于五皇叔。今日人伦之失,莫不始于当初?”

    这话却全然不似之前温和,内含机杼,锋芒直指皇帝,几乎直斥其非。碧落大惊失色,只怕皇帝动怒,叫乔瑜吃罪。反观四平,面色暗沉,喟然而叹。可皇帝却并无什么反应,只是仰头木然地望着满天星斗。

    良久才听到皇帝冷哼了两声,沉声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了口,还说心中没有怨怼朕?”乔瑜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些许皮肉之痛,又怎如适才殿上父皇杀子剜肉之痛。父恸子偿,又有何妨?”皇帝冷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父子两人同时静默片刻,乔瑜忽然高声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情相求。”

    “碧落在常明侯府,常无事而生非,今次之事,皆是因她而起。她不可再住在常明侯府,儿臣也不愿再担这职责,父皇不如将她另作安排?”

    碧落全身一震,仰面朝台阶上望去,却正看到乔瑜星眸明亮,低着头正瞧着自己。两人四目相接,他目光沉郁,便如勤问殿前的阴影一般,叫人瞧不清他的营营思虑;碧落如鲠在喉,却一时难言,只是呆站在台阶下。

    皇帝却好似充耳不闻,默默无言许久,才低声道:“朕当初手狠,如今自己的皇子自然要效仿;果真是因果循环,无人可逃。可惜,这世上再无人替我受这余殃,朕只好将气撒在你身上,叫你吃些苦头了。”他笑的苦涩,毫无责怪之意,却有舐子之情。乔瑜一番直言,反倒让一向苛严的皇帝吐露温情。帝王之心,固然叫人难以捉摸,可四平那句“父子之间,人所难言”却更能说明两人此刻的父子相濡之情。

    皇帝又挥手嘿笑道:“常明侯府的事情,你常明侯自己瞧着办罢。勿需来问朕。”

    乔瑜淡淡一笑,再不去瞧碧落,只陪着皇帝轻声细语说话,言语中提到八方星宿,又提到参商两星,好似两人在指点天上群星。碧落却一个字也听不懂,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全身发酸,只是呆站。转身见到四平,目含幽悯,她不由得叫道:“四……”

    四平忙伸手捂住了它的嘴巴,将手一拉,把碧落扯的远些。碧落浑浑噩噩,随着四平,到了一旁,耳中再听不见皇帝父子的说话。

    “你先同我回府去,明日我再去同侯爷说,决不叫你离开常明侯府。”四平低声劝慰。

    碧落摇了摇头,心中毫无主张,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台阶上。四平微微一哂,也陪着她坐了下来。忽然听到勤问殿那边,短箫声起。想是那人又吹起了《白云》曲,箫声婉转翩飞,只盘旋于勤问殿左右,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慷概相赠予远方。

    碧落坐在台阶上,听这箫声悠远,如同呢喃的低语,孤伤悲楚,向着茫茫天际倾诉。可纵有千言万语,却了无回应。

    为谁起,为而诉?谁在听,谁思念?谁又在天那一边?

正文 30 墨剑杀机

    ※※※※※※※※※※

    四平侧耳听这箫声,摇头笑叹道:“虽说父子一脉,可侯爷真是似足了……果然也只有侯爷能宽解皇上。”

    他坐在碧落身边,也仰头去瞧满天的星斗。半晌又低声嘟囔:“从前便听他们提这参商两星,到底在哪里?北斗七星我倒是认得准……”

    碧落浑然不觉,心情只随着箫声起起落落,良久才长叹了一声。她站起了身,听箫声仍在,朝西边望去,只见到乔瑜孤身一人,站在勤问殿前。勤问和乾极两殿,至阴至阳,一暗一明,而皇帝一人背着手,已经缓缓踱到了两殿明暗交错之间。章清不知道从哪里已经回来,站在乾极殿前,似在迎着皇帝。

    四平忽然蹙眉道:“那是什么?”碧落朝四平目光所指处望去,不过是乾极殿的屋檐,并无特别之处。可四平却紧紧地瞧着那个地方,嘴里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说时迟那时快,乾极殿的屋檐上勾心斗角之处,有几条人影闪动,倏然间身形突起,碧落只见到有三人手中提剑,掠向皇帝身后,如瀑布飞挂,“咻咻”两剑向皇帝背后刺去。

    四平见形势不妙,一边急奔而上,一边大声呼叫道:“有刺客,皇上,有刺客。御林军,救驾,救驾……”

    皇帝听到四平的叫声,身形一顿,倏然转身,脚下连退几步,堪堪避开了这三人之剑。那三人瞬间飘下屋檐,成了品字形,又将皇帝围在了中间。乔瑜的箫声刹那间消逝,动如飘风,身形箭也似地朝皇帝掠来。那边章清和乾极宫的御林军侍卫听到动静,立刻也朝这边奔来。

    可毕竟众人和皇帝隔了一段距离,尚未来得及赶到皇帝跟前。那三名刺客一招落空,停也不停,各自一剑,又朝皇帝刺去。三剑分进却如合击,左右两剑将皇帝拦在中间,另一人一剑便朝皇帝的当胸刺去。

    形势危急,眼见皇帝避不过这三剑合击,便要死于剑下。皇帝手腕一翻,一只梅花针捏在了手心之中,只见银光一闪,梅花针飞出。刺客手腕一抖,身形一滞,手里几乎拿不住剑,皇帝便趁这当口,从一旁滑了出去。恰好四平当先赶到,往前一拦,将皇帝和一名短髯刺客隔了开。

    章清随手从旁边的一名侍卫抢过佩剑,扬剑便冲上前来,挑开了另一名高瘦刺客。这时乔瑜也急掠而至,将四平往后一拦,身躯微侧,左手伸出,搭上了其中一矮瘦刺客手中的剑柄,向左一推,“当”的一声,与短髯刺客的手中长剑相交,被乔瑜架开了一招。

    可这三名刺客似乎功夫深厚,远非普通江湖人士可比。章清应付一人,乔瑜手上有伤,对付两人,虽十分窘迫,好在已经将皇帝从危急中救了出来。

    皇帝并不躲走,只在四平的护卫下,站在一旁观战。御林军纷纷涌来,将皇帝护住,皇帝见五人剑来箫往,火把影映,三名刺客手中的长剑中间各有一条墨线。他忽然冷笑一声,高声问道:“你们三个是墨剑门的弟子么?”

    章清闻言一愣,剑势当下一缓。高瘦刺客趁这当口,高声回道:“墨剑子弟,为两位掌门复仇,死不旋踵。”另两名短髯和矮瘦刺客听他呼叫,大吼一声,挥剑又上,两人联手,将乔瑜逼退了几步。

    皇帝又冷笑道:“二十多了年,朕当初放你们生路不走,非要来走这死路。生擒了这三人。”他手一扬,御林军一涌而上。三人功夫虽高,可御林军毕竟人多势众,又纷纷赶来,一旦围困,必不能逃脱,局面便能大定。可这时忽见章清掠到高瘦剑客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高瘦剑客一愣,抬头扫了章清两眼,又对着另两人招呼了一声,自己却退到了章清身后。章清立刻反手一剑,将剑横到了自己颈上,扬声道:“皇上,求你放他们三人离去,不然阿清今日就死在这里,叫你此生再多一件对不住姨娘的事情。”

    这下形势突变,急转直下,乔瑜也停下了手,三名墨剑门的弟子齐聚到了章清身边。御林军虽未上前,仍是将三人重重围住。皇帝紧紧地瞧着章清,眉毛一挑,淡笑道:“朕此刻便是放过他们,可他们也出不了皇宫。心儿,这值得你以命相搏么?”

    章清面上僵硬,却高声道:“我爹爹是墨剑门前任掌门,我便也是墨剑门弟子。他们为我爹爹和姨娘复仇而来,我但凡有些许办法,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在这里。”说完,目光只盯着皇帝,再不开口求饶。

    皇帝沉吟片晌,冷笑了一声,一声令下,教御林军闪开了一道口子。四平急叫道:“皇上,纵虎归山……”皇帝一抬手,阻住了四平不让再说,嗤笑道:“好,朕倒真想见识一下,你们如何出这皇宫。”说着便背过了身去。

    章清低声对三名刺客道:“走。”便见四条身影掠起,翻上屋檐,朝西而去,眨眼之间,便消逝踪迹。御林军中几个头领模样的人招呼几声,众侍卫立刻四散开去,呼哨着去搜寻章清四人的踪迹。皇帝睬也不睬,四平跟在皇帝身后,只朝乾极殿而去。

    陡然间,两殿之间落得清清静静,惟剩下台阶上下乔瑜和碧落两人。碧落立在台阶之中,抬头望着乔瑜,心中万语千言,竟不知从何说起,亦不敢向前靠近。乔瑜目光四处一扫,似在寻人。见到碧落,才微吁了口气,他快步下了台阶,一边轻唤道:“碧落,你没事吧?”

    碧落瞧着乔瑜,只淡淡摇了摇头。忽见他右臂的两处伤口又渗出了血,将周边染得鲜红,她轻声道:“你的手臂……”

    乔瑜未及细看,丁有善已从乾极殿内奔出,唤道:“常明侯,皇上请你去偏殿,已经叫人请了御医。”

    乔瑜颔首,回身瞧碧落,碧落低着头,默不作声。乔瑜叹了口气,和声道:“此刻皇宫重兵把守,你一人如何出去?”

    “跟我进来。”乔瑜转身便去了乾极殿偏殿。碧落瞧着四周,丁有善引着乔瑜在前,满宫都是侍卫奔走喧哗,她着实无处可去。她心口微咽,终于凝了凝心神,随着乔瑜进了乾极殿的偏殿。

正文 31 情柔似水

    第四章瑶池桃子无消息,夜深相答洞箫声

    宫女领着适才那位年轻的御医匆匆而来,他帮乔瑜察看了伤势,重新敷了药,包扎好伤口。乔瑜坐在榻边,问道:“父皇呢?”

    “侯爷放心,皇上一切安好,陈御医已经瞧过了。”年轻御医回了话,恭恭敬敬地告了退。

    碧落站在一旁,瞧着乔瑜的伤口,忽然轻声问道:“常明侯,我便这般叫你厌烦么?”

    乔瑜一愣,抬眼见几个宫女虽然站得远,可眼神却不住地飘向这边。他微微一哂,示意叫她们全部退下。这偏殿里,便只余下他们两人,可互相不言,空气也似瞬间凝结了起来。

    碧落背着乔瑜,随意坐在了榻边的地上。她心中憋着闷气,说话也不客气,索性先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你如何晓得我被谦王所困?”

    “二皇兄自见了万元吉便不见了,我回了府,恰见到四平叔在问下人话。他们说你满身血污,四处寻我和四平叔。四平叔说只怕是你出了事情。”

    “碧落昭南小吏之女,何必劳你堂堂侯爷挂心,亲自来寻我?”

    “父皇叫你住在我常明侯府,邱兄对我又多加嘱托,我只怕难以向邱兄和父皇交待。”

    “既来寻人,何不多带些人来?”

    “四平叔即刻进宫去见父皇,父皇必有安排。”

    “便是来寻我,又何必舍命相护?”

    乔瑜微叹了口气,低声道:“碧落,人命关天。何况也不算什么舍命相护,我只当皇兄终会对我手下留情。”

    碧落展颜一笑,道:“我信。”

    她又问道:“既然要舍命相护,何必又要赶我出常明侯府?”

    “你适才已然听得明白,你引起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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