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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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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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公子若是醉了,我叫人扶你到后院偏房休息可好?”碧落好声好气地问道。

    “你算那根葱?”霍峻一挥手,嚷道,“叫珞如来,本公子只喜欢听她抚琴……”

    碧落被他贬低,心里虽气愤,倒也没放在面上。只是觉得这人面目可憎,忍不住便想要教训他。她笑了笑,道:“霍公子,听说令尊在朝内是做的是朝散大夫的官。我愚钝,不知道这样显赫的职位,做的是什么事情?”

    “不错,我爹爹便是正五品朝散大夫,”霍峻嘿笑道,“朝中官员选拔,都要经过我爹爹之手,怎么,你家有人要做官么?叫他来见我,我保他青云直上。”

    “正是有事要请霍公子帮忙。”碧落笑道,“我兄长在御林军里只是一个小小校尉,皇上屡屡叫他跑腿,他嫌这差事太累,便想换个清闲的,不知霍公子可有办法?”

    “御林军校尉?”霍峻一怔,嘿笑了两声,再不说话。

    碧落见他的神情,一听到御林军三个字,又听到是皇上近身便不多话,显然心中晓得轻重,分明是借酒装疯。她心里嗤笑,又道:“若无办法,也没关系。我兄长也说,近来听说有些官员贪污受贿,收了钱便保举官员,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仗势欺人;他又说,听说皇上为了这事十分气恼,说若是保荐人自身不公无能,如何能推荐贤良?我兄长因此也没敢去寻朝里的官员作保。”

    这些话全是她信口胡编,一是平时听林书培议论朝事,记在心上,二是听适才霍峻话里意思,显然有收受贿赂的嫌疑。她随意将这事情编纂在一起,假借邱绎和皇帝之口,唬这霍公子一把。没料到恰好句句打中这霍公子的命脉,霍峻只是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碧落正想再说两句重话敲打敲打,叫他知难而退。听到一旁有人鼓掌道:“晔香楼果然是藏龙卧虎,便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见识不凡。”碧落忙循声望去,见到有三人站在楼梯口处,笑吟吟地望着她。

    这三个男子衣着华贵,相貌却都有几分相似。抚掌的中年男子当前而立,穿着锦袍金冠,风姿俊朗,一双桃花眼,似怒又含笑,似嗔又若喜,神态甚是潇洒。他左边一年轻人同他装束相近,面容不赖,可是样子有些胖,叫人只能注意他的大肚子,全然忽视了其他。右边也立了一位青年,轻衣缓带,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叫人望之可亲。这三人虽各有千秋,可气质显贵,显然与碧落平时见过的人有云泥之别。

    可碧落却只怔怔地望着右边的那个贵公子,胸口便似喘不过气来。直到听见霍峻和一旁的人起了身,纷纷行礼道:“豫王,谦王,泰王。”碧落这才知道这三人身份竟是王爷之尊,这才挪开目光,收敛了心神,可心里却惊异道:“怎么那么像?怎么那么像他?”

正文 21 响遏行云

    第三章五云深处隔凡尘,花暗箫声不见人

    中年男子笑道:“小姑娘,这人如何得罪你了?”他开口便说是霍峻得罪了碧落,言下之意已经将碧落和霍峻两人分出了高低。旁边郭恩上前道:“豫王,霍公子喝醉了酒,想请珞如姑娘作陪。可珞如不在楼内,只好叫碧落来招待霍公子。”

    豫王淡笑道:“你要珞如姑娘相陪么?”他面容上虽然是春风满面,可不知怎么的,碧落竟在他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寒意。霍峻赔笑道:“珞如姑娘琴艺出众,在下心向往之……”他话未说完,那胖些的年轻王爷便厉声打断道:“这晔香楼上下,谁不知道珞如是我们叔侄三人的知交好友,你哪来的胆子,敢叫我泰王的知己作陪?”

    “泰王……”霍峻面色大惊,不住地行礼,“泰王,请恕小人莽撞……”他脸上再无适才的骄矜之色,只是不断的赔礼道歉。

    “二皇弟,算了吧。”另一位青年王爷谦王温言劝道,“何必将事情闹大?”泰王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谦王对霍峻轻声喝道:“泰王饶了你,你谢过泰王罢。”

    “多谢泰王,多谢谦王,多谢豫王……”。

    泰王挥了挥手,怒气未消,又道:“你给我记着,这朝廷的人才选拔,自有我的“应时府”,不劳你那正五品的爹爹。”霍峻连忙作揖,这才连滚带爬下了楼。

    谦王这时望着碧落,微笑道:“你叫碧落么?”碧落忙行礼道:“是。”

    “碧落?响遏行云横碧落,好名字。”他出口成章,说话又温和有礼,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碧落瞧着他,心中激荡,却不敢以心中之事相询,只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听,是什么意思?”

    谦王一愣,和声道:“这是唐人赵嘏的一句诗,是说笛声高亮,拦住了天上的流云,横在碧空之中。”

    碧落嫣然一笑:“我可不喜欢笛声,我只喜欢箫声……”

    豫王在一旁微笑望着他们两人一笑一答,泰王却不耐烦地叫道:“大皇兄,我今天来可不是只听你谈风月的。”说着对着郭恩和碧落道:“叫这些人下去,不要打扰我们说话。”

    郭恩连连称是,转身便请一旁的客人离开。碧落瞥了一眼泰王,见他面上十分骄横,她也不恼,只是笑盈盈地对着三人福了一福,随着郭恩下了楼去。远远地听到谦王好言劝道:“二皇弟,我看你这“应时府”,只会招祸,还是关了吧。”泰王叫道:“谦王,我的大皇兄,你这几日天天在父皇面前唠叨我的不是……”这后面的话便听不见了。

    到了楼下,却恰好见到郭老板站在楼梯旁,笑容可掬地望着碧落。她也不知道郭老板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豁了出去,笑道:“郭老板,我这差事是成是败,你说句话吧。”

    郭老板哈哈一笑,道:“胆子大,嘴巴利,不错不错。”他忽然面色一正,拉了碧落到一旁悄声道:“我适才听你说你兄长在宫里做御林军,他叫什么名字?”

    碧落不晓得郭老板为何要问这话,皱眉道:“你问他名字做甚?”

    郭老板笑道:“宫内有人好办事,我这点心思,不值一哂。”

    碧落这才放了心:“他叫邱绎,是我家世伯的儿子,便也是我的兄长。”

    “邱绎!”郭老板将这名字在嘴里咂摸了两遍,才对碧落道,“我这里包吃包住,做五休一,一月工钱二钱银子,你来不来?”

    碧落一听,惊喜交加,叫道:“来,自然来。不过……”她迟疑着:“我兄长定然不放心我孤身在此,我可否明日带他一起来瞧瞧,叫他也好放心?”

    “没问题。”郭老板十分爽快,“恰好明日也叫你见两个人。”

    ※※※※※※※※※※

    翌日邱绎早上来寻碧落,进了门便说:“碧落,我帮你暂时问了一个住处……”碧落转头见了他,笑道:“不麻烦邱兄你了,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邱绎一愣,问道:“什么办法?”碧落笑道:“你现在陪我出去,我便告诉你。”

    她拉着邱绎出了门,一边去晔香楼,一边将昨日在晔香楼的事情全盘托出。邱绎不住地皱眉头,听到谦王和泰王两人说到“应时府”的事情,又叹了口气。

    “人家皇子间的事情,你叹什么气?”碧落笑道。

    “这“应时府”确实是一件麻烦事,谦王说的是正理,只怕泰王听不见进去。”邱绎叹道。

    “这些我不懂,不过我见那泰王确实骄横,可谦王便很和善。”碧落想起昨日,吁了口气,轻声问道,“邱绎,谦王可会吹箫么?”

    邱绎摇头道,“我不晓得,不过皇上对皇子们管束甚严。皇子们自幼便要博学广志,想必他是会的。”

    “是么?”碧落淡淡一笑,随口换了话题,“你适才说什么麻烦事?可是在皇帝身边,听到什么风声了?”

    邱绎笑道:“若皇上不想教你知道的事情,便是长了顺风耳也听不到半点风声。不过“应时府”的事情,我倒是听皇上提起过。”

    “什么是“应时府”?”碧落听他们说了几次,便好奇问道。

    “泰王前些时间,在自己的别院新开一府,府名“应时”。说是效法信陵君,礼贤下士,广招贤士。凡是投奔他的人,都在他的府里好生伺候着,已经招募了不少江湖豪杰。”

    “我晓得信陵君,”碧落思忖道,“爹爹说他是什么四公子之首……古之贤人,真能下士,急朋友难。泰王要学信陵君,岂不是是要做贤人?”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邱绎叹道,“彼时秦国独大,四公子招揽门客壮大势力,虽为自己,也为国家。饶是如此,四公子哪一个不受国君猜忌的?你瞧那个信陵君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心灰意冷,亡于酒色。且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见碧落盯着他,神色有异,便住了口。

正文 22 缘聚三姝

    碧落笑盈盈道:“邱绎,我第一次见你自己开口讲这么多话,张口便来,眉飞色舞。”

    邱绎也笑道:“从军为将,定要读史。我小时候天天被爹爹逼着读兵书,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真的不晓得。”碧落叫屈道,“你总说我在你家如何如何,可我一丝印象也没有。”

    邱绎沉默片刻,才淡笑了一声:“你忘记了,可我没忘。”

    “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一病,就忘掉了这许多事情,”碧落沉思道,“别说这个了。适才信陵君的事情,你再说下去。”

    “泰王私设应时府,我看学得不是信陵君,只怕学得是当年的秦王李世民。”邱绎又叹了口气。

    “当年李世民功高难封,李渊才教他做天策上将,许其自置官属,可以自己招募人才作为天策府中官员。李世民后来称帝,功臣多出自天策府。”

    “你的意思是……泰王要称帝?”碧落大惊失色,“那他还如此明目张胆,岂不是要被杀头的。”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我国从来都是择贤不立长,也不设太子储君……”邱绎叹声道,“泰王设应时府,只怕是一心要为将来做准备。”

    碧落一点便透,又问道:“那为什么叫“应时府”?”

    “皇上青睐道学,皇子的封号皆以卦相为名。泰王的泰字,便出自泰卦:天地泰,应时而变。因此泰王便以“应时”为府名,以求诸事通泰。”

    碧落这才恍然大悟,她想起泰王蛮横的样子,忍不住又问道:“可连你都瞧得出他的心思,皇上怎么能看不出?”

    “人人都看得出,可不晓得泰王能不能看得明自己,而且人人都不晓得皇上是什么心思。”邱绎淡淡一笑,“这话到此为止,你知道便是了,以后莫要再提了。”

    “好!”碧落唯唯是诺,只是突然间觉得邱绎今日一番说话,与平时里与她嬉笑捉弄的好脾气邱兄长大相径庭。她不禁凑上去,对着邱绎的脸左看右看,邱绎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一摸自己的脸,紧张道:“我脸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你颇有大将之风。”碧落笑嘻嘻道,“邱绎,你可想做将军?”

    邱绎闻言一愣,半晌才道:“碧落,是你小时候叮嘱我,要我长大后做个比我爹还威风的大将军。”

    “是我说的么?我说的你便要听么?”碧落正要取笑他一番,可忽然间似明白了些什么。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只低下头用余光扫了邱绎一眼,发现邱绎正紧紧盯着她,她一阵心悸。可瞬间,那白衣缓带的人影便浮现在眼前,她立时生了几分焦躁,好似一颗心不住地被人翻来翻去,无有着落。过得片刻,她才微微定了心神,抬起头笑道:“若是如此,邱兄日后做了大将军,莫要忘了小妹的功劳。”说着,一马当先,便朝晔香楼急行去。

    邱绎淡淡一笑,望着碧落远去的身影,半晌才静静地跟上碧落,也向西行去。

    ※※※※※※※※※※

    郭老板仍是后院喝着功夫茶,见到碧落,只调笑道:“咱们小庙,终于迎来了林姑娘这位大神,实在是蓬荜生辉。”碧落知道郭老板取笑她,可又觉得郭老板风趣,鼻子一翘嘻嘻一笑。郭老板再不多话,只叫了郭恩带碧落到楼上去见人。碧落爽快,便拉了邱绎要一起去。

    郭老板笑问道:“这位可是碧落的兄长,听说是在宫里当差?”邱绎拱了拱手:“在下邱绎。”郭老板道:“不如我陪邱兄弟在这里喝茶,碧落你自己去?”

    碧落问邱绎:“你可要与我同去?”

    邱绎微一沉吟,寻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我先试试郭老板的茶”。碧落也不勉强,只身跟着郭恩去了。

    “郭老板要我见什么人?”碧落问道。

    “是我们这里两位的姑娘,有一位便是昨日霍公子要见的珞如姑娘。”

    郭恩带了碧落,上了二楼一间房子前,敲了敲门。里面有女子声音问道:“是谁?”郭恩道:“珞如,你和阿清两人都在么?郭老板说带林姑娘来给你们见见。”

    碧落觉得这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正暗自诧异。里面叫珞如的女子笑道:“没错,郭老板和我们说了,说找了一位姑娘来陪我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郭恩自己不进去,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碧落推开门便进了房。

    房里坐了两名女子,一人坐在琴前,低着头在调琴弦,一人手里拿了一块软帕,正在擦手里的剑。碧落上前两步,指着她们惊喜道:“怎么是你们?”

    两人抬起头来,原来调琴的便是昨日下午在算卦摊前的蓝衣女子,另一人则便是那冰美人紫衣女子阿清。蓝衣女子珞如笑道:“我道是谁,原来郭老板请了小妹子来。”

    碧落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原来你们便是这里的艺伶?”话一出口,心中又觉得称呼不妥,昨日听到珞如和皇子相交甚密,这卖艺的又岂能是寻常的艺伶。果然阿清低哼了一声,珞如却只是微微一笑:“是,我们便在这里卖艺为生。”

    她示意碧落坐下,问道:“小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碧落,你们呢?”

    “我姓石,名珞如。”珞如伸手在空中虚写了三字,又指着阿清道,“她姓章,单名一个清字。”

    “郭老板昨日说见到一个姑娘,机灵仗义,帮我解了围。”珞如不待碧落说话,又道,“看起来我们三人也真是有些缘份。”

    碧落一笑:“哪里是我解得围,要不是几位王爷来了,霍公子肯定要不依不饶的。”她又说:“我久闻晔香楼大名,现在便来这里做丫鬟了。只是我不知道,郭老板为何要我来见你们?”

    “小妹子为人豪爽,便做人丫鬟,都是笑嘻嘻的。”珞如笑道,“郭老板目光如炬,果然没看错人。”

正文 23 渺如波长

    “做人丫鬟,也是自食其力,我为何要不开心?”碧落听珞如赞她,顿时眉开眼笑。

    “珞如不过随意一说,也值得你这样沾沾自喜么?”阿清在一旁,不屑道。

    碧落正欢喜着,被她一揶揄,只讪讪的笑了笑。珞如瞧了一眼章清,低声笑道:“我们常要到前楼弹琴舞剑,郭老板说叫我们带上你。一则我们两人在这里也有些孤单,多个人作陪也好,二则这里有些客人也十分孟浪,你聪明伶俐,帮我们挡一挡也好。”

    碧落一听,想到昨日三位王爷,奇道:“我昨日听泰王说,你是他们的好友,若有人寻麻烦,请他们帮忙便是。谁还敢得罪他们?”

    她又笑道:“可我却只是一个小丫鬟,万一得罪了这些达官贵人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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