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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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作不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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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信是邵远光发来的,简短、干脆:现在有时间,过来吧。
  陶旻看完短信,抬头就看到楚恒坐在她对面,支着下巴等着她的解释。陶旻抿了抿嘴,晃了晃手机,说:“我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拿包和大衣。
  不出两分钟,陶旻就已经收拾好,站在玄关处穿鞋。
  楚恒走过去,手插在兜里,闲散地看着她弯腰穿鞋,问了句:“晚上还回来吗?”
  “不了。”陶旻下意识回答。
  穿好鞋,她打开门就往外走。
  “哎……”楚恒想叫住她,她却逃跑似的夺门而出,只留下“砰”的门响声。
  楚恒对着紧闭的大门微张着嘴,嘴里的后半句话呼之欲出。他摇着头叹了口气,回到餐桌前收拾碗筷。他实在没有想到,就算这女的对他这样没心没肺,可自己倒还真是有情有义。
  刚才,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到了嘴边的话竟然是:照顾自己,别着凉了。
  操!这说明了什么?
  …
  陶旻从楚恒家出来,走了几分钟便到了邵远光的公寓。
  公寓前台的小姑娘打通了电话,便放陶旻上楼了。
  陶旻按手机里存下的房门号找到了邵远光公寓的门口,还没敲门,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陶旻微微一愣,门打开时,正好和门里的人对上眼。
  邵远光独自在家,仍是穿得一丝不苟。浅灰色的V领毛衫,里边翻出白色的衬衣领子。若不是笔挺的长裤下穿了双拖鞋,陶旻倒真的以为他是要外出讲课去的。
  昨天在冯启明的公司,陶旻怕他扰乱自己的思绪,一直有意回避,不去看他。现在两人目光交接,她要是再有意躲开就显得有些心虚了。
  两人少说也有六、七年未见了。虽然邵远光近些年的消息她倒是没少了解,学术杂志上的专访,Google页面上的介绍,她都曾留意过,那上边也不乏邵远光的照片。但这样真真切切的对视,还是这些年来的头一次。
  他的长相倒不是顶帅气,但绝对知性,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架势。陶旻记得,原来邵远光是不戴眼镜的,而如今鼻梁上添的这副黑色金属框的眼镜让他看上去更加考究,好像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都是认真论证过的,拿捏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邵远光看着陶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挺快的,十分钟都不到。我以为你从学校过来至少半个小时。”
  趁着他扶眼镜的间隙,陶旻移开目光,随口答了句:“打车过来的。”
  陶旻进了屋,坐在沙发上,邵远光则去给她倒水。
  酒店公寓的设施一应俱全,客厅的电视被固定在了新闻频道,这个时段,正好在播法制新闻。
  邵远光把水杯递给陶旻,见她盯着电视看,随手拿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好久不回国了,都不清楚国内的情况了。”
  陶旻端着玻璃水杯,看着水杯里冒出的氤氲雾气,才意识到,邵远光是在解释他看电视的原因。
  也是,这个人从前除了专著和期刊,连电视新闻都不屑看,更不用说抽出时间去逛街、看电影了。如今大好的晨光守着电视机,自然是要好好解释一下。
  邵远光在陶旻斜对角的沙发上落座,坐下后,便问:“说吧,你什么想法?”
  陶旻愣了愣,发现他已经又把话题跳到了研究计划上。
  多年未见,没有叙旧,没有怀念,连个寒暄都没有。陶旻努力想把思维模式调到研究上,却发现她的思绪一直在被往事打搅。
  见陶旻不说话,邵远光靠进了沙发里,又说,“给我发短信之前你肯定想明白了。说说你怎么想的。”
  陶旻放下水杯,颔首道:“我知道我的研究计划有问题。”
  “只是计划吗?”
  陶旻讨厌透了这种感觉,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询问,她怎么也没有勇气抬起头直视他。这么些年了,她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看见他,就被打回了原形。
  她低着头,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说:“还有选题……也有问题。”
  邵远光点点头,“陶,你拿到了神经科学的博士,申请过的课题也不会少吧?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这话说得陶旻无地自容,好像在指责她,一把年纪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是啊,这种失误她原本不该有,要不是急于想证明自己,她怎么会揪着他那篇文章中的错误不放,一路走到黑。
  “你在选题之前为什么不想一想启明那边的需求是什么?还有……”邵远光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弄清楚强迫症的社会神经认知心理学成因,那么你对现实意义的论证在哪里?在你的研究计划里,我并没有看到。”
  “我只解释了理论贡献……”陶旻低头看脚下的地毯,她觉得自己依然溃不成军,也便无心抵挡了,“现实意义……我疏忽了。”
  “脱离现实,这种错误,你也不该犯吧?”邵远光偏着头看陶旻。
  陶旻觉得四周气压很低,低到喘不过气。
  他说话总是喜欢用这样老气横秋的口吻。以前,他动辄便问她,“这个理论你不该不知道吧?”好像如果她一旦回答“不知道”,便会在他面前变成彻头彻尾的白痴。
  陶旻那时觉得,被自己喜欢的人鄙视,这简直就是恶梦。她不愿意被他看低,表面上应承下来,回到家,暗自翻书做功课,为的只是在他问起某一个理论时,能够对答如流。
  现在,他的话又改成了“这种错误,你不该犯吧?”
  她忽地觉得,阔别了数年的恶梦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恶梦里还夹杂了彼时全身心爱慕一个人的悸动。

  ☆、第23章 求之不得(二)

  “脱离现实,这种错误,你也不该犯吧?”邵远光的问题问出来许久,仍未获得答复。
  他偏头看着陶旻,陶旻却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不能自拔。直到门铃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了神。
  “外卖。”邵远光说着,起身去开门。他接过送餐小哥手里的饭盒,放在了餐桌上,招呼陶旻,“没吃饭?一起吧。”
  陶旻走到餐桌前时,邵远光已经把饭盒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打开盒盖,里边装的是热气腾腾的饺子。
  他拉开椅子坐在餐桌边,在陶旻碗里倒了些醋,又把筷子递给她。“初二回的国,一直在外边有事,过个年,连顿饺子都没吃上。”
  陶旻接过筷子,沉默着夹了一个饺子放在碗里。
  她遇到他,简直就是智商瞬间变成了负值。她甚至觉得,自己在邵远光面前,无论说什么话都是错的,做什么事情都有破绽。
  培根不是有句话吗,“爱情和智慧,不可兼得”。陶旻对此实在深有体会。
  她默默叹了口气,去夹碗里的饺子,还没有放到嘴边,邵远光一筷子挡了过来,把陶旻吓了一跳。
  她诧异地看着他,他却笑笑说:“别吃了,茴香的。”
  陶旻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邵远光已经低下头去吃饺子了。
  再抬头时,他看着陶旻僵硬的动作,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我记得你不吃茴香馅,没记错吧?”
  陶旻放下筷子,摇摇头:“没有。”
  说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咬了咬嘴唇才算忍住。这种小事儿,亏他还记得。
  陶旻感动的情绪还未及时收住,只见邵远光已把饭盒归拢到了自己跟前,笑着对她说:“我好像点的都是茴香的,看着我吃,你不介意吧?”
  看着邵远光吃得起劲,一个饺子接着一个饺子往嘴里送,陶旻的肚子此时应景地叫了两声。她早上走得匆忙,就只喝了半碗粥。早知如此,就算被楚恒刨根问底,她也要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干净!
  她抬头瞪着他,心里忍不住骂他混蛋。他根本就是专点了茴香馅的饺子气她,故意让她干瞪眼,看着他饱餐。
  邵远光吃完饭,拿餐巾纸擦着嘴,看着陶旻一脸不悦,问:“不高兴了?”
  “不敢。”她看他吃得心满意足,肚子里憋的气就足够把她胀饱了。
  邵远光笑笑,漫不经心从身边的椅子上拿出一个饭盒,推到她面前,“来,猪肉白菜的,给你点的。”
  陶旻看着他脸上荡漾着那种得逞的笑容,不知道是该生气被他耍了,还是该感动他还想着为她单点了别的东西。
  她沉了口气,拿起筷子低头吃着饺子。
  这个人就是讨厌,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让人讨厌。
  “严老前一阵去美国,把你写的报告拿给我看了。”邵远光靠在椅背上,看着陶旻拘谨的吃相,嘴角漾起笑容,“想听我的评价吗?aggressive and subjective(挑衅、不客观)。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
  陶旻被饺子噎到,抬头看他。“没有。只是学术探讨,你的研究也有漏洞。”
  “说说。”邵远光双手抱怀点点头,露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陶旻消化完嘴里的东西,放下筷子。“你的那项研究主要关注的是行为成瘾,借用神经学理论支持你的假设并没有错。只可惜你引用的是药物成瘾的机制,而药物成瘾和行为成瘾机制并不能完全划等号。”
  见邵远光微微点了点头,陶旻这才继续说:“药物成瘾在普遍意义上也就是吸食大麻、海洛因等毒品成瘾。这些药物能够激活人脑边缘系统中的多巴胺,产生积极的强化作用,使个体获得愉悦、兴奋的情绪体验。”
  “虽然行为成瘾和药物成瘾都是通过中枢神经的报偿机制实现的,但很明显,行为成瘾对大脑神经系统的刺激要比药物成瘾弱很多,它是逐渐形成的,是习得性的成瘾。而且很多情况下,我们也很难分辨行为成瘾是精神影响行为,还是行为影响精神。所以这两种成瘾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陶旻话音一落,便听见了自己心脏“扑通”的跳动声。指出邵远光的错误,自己竟是比他还要紧张。简直没出息透了。
  邵远光微垂着双眼,点头的幅度慢慢变大,到最后才抬眼看着陶旻,嘴角上扬着,夸赞了一句:“不错。确实是我疏忽了。”
  陶旻松了口气,回了句,“谢谢。”
  “你刚才倒是学术探讨的口吻,”邵远光笑道,“如果报告中用的也是这种语气,我会乐意接受你的建议的。”
  她不过就是被他镇压惯了,压抑了那么长时间,抓住了他的一个有失水准的错误,杂糅了一些个人情感进去,趁机发发牢骚罢了,何必这样上纲上线。若不是严世清和他有交情,恐怕他永远都看不到那些文字。
  陶旻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错了就是错了”,便低头继续吃饺子。
  可对面的人耳朵尖,还是听见了她的牢骚,死死抓住不放。“陶,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
  “我没有。”陶旻下意识否定。
  邵远光摘下眼镜,抽了张餐巾纸擦拭着镜片,漫不经心地说:“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在你那儿就过不去吗?还要记仇?”
  当然过不去!自己对他是情深意切,而他呢?自私到了极点!
  陶旻用筷子尖猛戳起一个饺子,在醋碟里沾了两下,盯着饺子,抵死不认帐:“我没有!”
  “没有就好。”邵远光戴上眼镜,“我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就在B大。我们日后见面次数还多,说不准还要合作。如果彼此看不顺眼,恐怕很难一起工作。”
  陶旻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一滞,吃了一半的饺子从筷子尖上滑落了下来,掉到醋碟里,又把碟子里的醋溅到桌上。
  留在B大不走了?陶旻脑子有点木,抬头去看邵远光。
  邵远光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你对我没什么意见,那下午就陪陪我。”
  陶旻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她甚至怀疑那“扑通、扑通”的声音邵远光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去看邵远光,那人却是镇定自若,仿佛她陪他是天经地义的。
  “陪你?”陶旻小声确认了一句。要怎么陪?想到这里,她又急忙把头撇开,责备自己想得太多了。
  果真,她确实想多了。
  “我约了严老,给他拜年。你吃完了,就陪我一起过去吧。”陶旻低着头看着碟中吃了一半的饺子,仍能听到邵远光的轻笑声,“顺便也聊聊启明的那项课题。”
  …
  严世清的家离B大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区。两人出了公寓,陶旻便四下张望,想要打车过去。邵远光站在她身侧,看着空荡荡的道路,说:“走走吧。”
  年关还没有过,北京城还没有热闹起来,B大附近尤是如此,少了学生的喧闹,便是一片清冷。
  邵远光走在前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时不时停下脚步去等身后的陶旻。
  等陶旻走上来,他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陶旻缩着脖子,把脸藏在围巾里,支吾了一句:“挺好。”便又渐渐放缓脚步,将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邵远光像是知道她有心回避,不愿和他走在一起,便也不再等她了。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往严世清家里走去。
  到了严老家,师母给开的门,客气地把两人请进屋里,又是沏茶倒水,又是招呼两人吃东西。
  不多一会儿,严世清从书房里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不由一愣:“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陶旻和邵远光几乎同时发声,她照例随便扯了个理由,“碰上的”,而邵远光却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认识”。
  陶旻偏了偏头去看身边的人,只看见了他侧脸的轮廓,一副坦率的模样。陶旻想,真是没有默契。
  严世清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了看两人,笑了笑:“我就说,要是你们不认识,小陶的那份报告写得也不会那么不客气。”
  陶旻听了严世清的话,嘴角抽搐了两下,露出了个不自在的笑容。
  严世清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怎么?以前受过远光的气?”
  “我没有。”陶旻脱口而出,但她底气不足的声音却被身边那人的直率完完全全掩盖了。邵远光几乎又是在同一时间开口:“受了不少气。”
  邵远光看了眼陶旻,自嘲似的笑笑,“我以前在英国读书时做过她的mentor,可能是严厉了些。”
  严世清指着邵远光,边笑边摇头:“你啊,对自己苛刻就算了,还要求别人也跟你一样?”
  陶旻坐在一边低着头,听严世清似损非损地评论着邵远光,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严世清说话总是有一套,明摆着说邵远光不该对别人要求过严,其实说到底,严老还是在夸他严于律己。
  陶旻走神的功夫,严世清又把话头转到了她的身上:“不过小陶还是很优秀的,从协和过来时,我听说她的成果都很出色。不过可惜了……”
  听着严世清略表遗憾的叹气声,陶旻想起协和的经历便一阵阵地头皮发麻。她想要岔开话题,怎奈身边坐了尊佛,佛光普照,让她直接现了原形,变得笨嘴拙舌:“严老,过年没出去转转?”
  话一出口,屋里陷入寂静。陶旻觉得,这句话的威力简直不亚于“今天天儿不错”。

  ☆、第24章 求之不得(三)

  严世清那天心情极佳,不谈学术,只是和他们闲话家常。这也就罢了,邵远光竟还耐得下心来陪着他谈天说地。
  话题兜兜转转一大圈,好不容易说到了冯启明资助的课题上边。可还没说上两句,严世清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着说:“这样,启明约了我晚上吃饭,大家一起吧。”
  “我是孤家寡人,没有问题。”邵远光先应承了下来。
  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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