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平陪着她笑了笑。其实他也是在打算接近文雅婷后,才特意打听到她的名字。
“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喜欢叫我什么。”文雅婷看着窗外,欣赏着小巷中的宁静。
“别想那么多。”宫平笑了笑,这时正好罐装的馄饨送了上来,他急忙递过勺子。“来,尝尝吧,便宜又好吃的东西,不会比你平时吃惯的大酒店伙食差。”
“你太小看我了。”文雅婷笑了笑,拿过桌边放着的各种调味料,熟练地加在罐子里。“我不是一生下来就给总裁当秘书的,我也过过员工的生活。”
她吃了一个馄饨,点了点头:“好久没尝到这样的味道了,真怀念。”
“真幸运,看来我选对了地方。”宫平微笑着,隐约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这里接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其019:文雅婷
“是啊。wWw、”宫平说,“对不起,平时你总是高高在上,让我们感觉你……”
“谁不想高高在上?”文雅婷叹了口气,“你不想吗?谁都想。只是有些人得到了,有些人没得到,于是就嫉妒那些得到了的人。可谁是轻易得到这一切的?不,没有什么是可以轻易得到的,你得付出代价。”
宫平叹了口气:“我明白。”
“你不明白。”文雅婷说得连自己都有些伤感了,她摇着头:“你们以为我就是靠有点姿色吗?没错,确实是,可我容易吗?我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为了供我上好大学,他们省吃俭用,苦着自己,却唯恐委屈了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必须对得起他们的辛苦,我必须回报他们。可这容易吗?连国内一流大学的学生也不敢说就能找到好工作的现在,谁的梦想能轻易实现呢?我不想让他们辛苦了半生,却只培养出一个每月赚进三五千工资,只勉强能保证自己温饱的废物。所以,我抓住了一切的机会……”
“别说了。”宫平第一次觉得,文秘书其实也很可怜。他很郑重地说:“我能理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能理解你。”
“谢谢。”文雅婷低下头,悄悄擦了下眼泪,然后又笑了:“看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对了,知道吗,穆总很欣赏你,一直在夸你有能力。你可不要抢我的饭碗哦。”
宫平友善地笑了笑。他明白,倾诉归倾诉,实际归实际,当他在现实中真的侵犯了文雅婷的利益时,文雅婷绝对会使用出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来清除掉他。他绝不能被眼前如朋友倾谈般的场面蒙蔽住眼睛。在职场上,在利益的争夺上,别说是形同陌生人的他们,便是好朋友,恐怕也不能保证安全。
“我怎么会抢你的饭碗。”宫平摇了摇头,“我是男人。不好意思,我没有另外的意思。”
“我明白。”文雅婷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会愿意接近你,因为我觉得你很有前途。古代的大臣们,常会花钱买通宦官,为的就是搞到皇帝的第一手情报,而宦官则需要大臣们的权力,帮他巩固自己的位置。我觉得我们大可效仿古风。”
“我也有这个意思。”宫平说,“可惜我只能用一罐馄饨来买通你。”
文雅婷笑了,“这就够了。还有,你要努力哦,如果穆总最后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小员工的话,我可不会承认我和你是朋友。”
“她可真是个只讲实际的人。”运在宫平耳边说,宫平缓缓点头,好像是在回应文雅婷。
“讲实际的人,就像是双刃剑。”他在心中暗想,“有容易利用的一面,也有危险的一面。在她这边一定要小心,她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的卖弄色相的女人。”
吃过了饭,宫平与文雅婷乘车来到韩式发廊。金善子在,但没有吃饭,正坐在发廊深处发呆,宫平和她打了个招呼,她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好像还在神游太虚。
“介绍一下,这位是韩式发廊的老板金善子小姐,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裁助理文雅婷小姐。”宫平笑着为双方做介绍,金善子听说对方是总裁助理时,也没受多大触动,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站起来与她握了下手。
“宫平把你的手艺夸到天上去了。”文雅婷见金善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多少有些诧异。“但愿你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是啊。”金善子淡淡笑着回答,像一个腼腆的女生,却一点也不像久历江湖的女老板。运在宫平耳边叹了口气:“看来那个情圣的手段很厉害啊,把这女人弄得六神无主。”
“绝不会这么简单。”宫平在心中暗想。“她和徐子风之间,一定有什么不能为外人知的事,她绝不会只是为了爱情而变成这个样子。”
心不在焉的金善子,帮文雅婷做了一个新发型,但意外的是,这种神游太虚的状态之下,她竟然如同王曦之醉酒一般,反而发挥出了最高水准,文雅婷在做完后对着镜子前看后看,看个不够,赞不绝口。金善子这才如同从梦中醒来一般,跟着笑了起来:“你的脸略有些圆,之前你的美发师设计的都是可爱的路线,但老实说,这与你总裁助理的身份并不相配,所以多少令你显得有些稚嫩和天真。我根据你的职位特点,帮你设计了成熟路线,让头发将你脸的两边稍微挡上那么一点,这样你的脸就显得瘦了些,会比较性感。”
“对,性感!”文雅婷一拍掌,“我刚才一直想找个字眼来形容现在的我,可一直没想到,你说得不错,是性感,我喜欢。谢谢你。”
“客气了。”金善子淡淡一笑。
“大老板出手,不知要黄金几何?”宫平笑着问金善子,旁边立刻有美发师没好气地接道:“你忘了吗?咱们老板出手最低三千。”
“值啊。”文雅婷感叹着,“值这个价钱。”
“这次算我送你的。”金善子微微一笑,“宫平是我的朋友,而你是宫平的朋友,所以这就当见面礼吧。”
“好重的见面礼啊。”文雅婷笑了,“你们这里办会员业务吗?”
“当然。”金善子说,“文小姐有兴趣?”见文雅婷点头后,立刻找来相关的人员,帮文雅婷办了会员卡。
“不给我提成吗?”宫平开玩笑地问,金善子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怎么了?”宫平关切地问,“从徐子风出现开始,你就像变了一个人,昔日从容镇定而又洒脱的你不见了,现在的你,除了外貌和金善子一样,已经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善子姐,我们是朋友吧?”
“是啊。”金善子的回答有些疲惫的味道。
“那你就对我说。”宫平表情严肃地说,“说出你的忧愁,说出你不能向外人道的痛苦。
“宫平,你……”金善子摇了摇头,宫平立刻打断了她:“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么让我帮你分担一切。如果我其实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像他们一样……”他一边说,一边挥指向着大厅的方向扫了一遍,“那么明天开始,我将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你是认真的?”金善子问。
“是认真的。”宫平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代表着对朋友的关心,和这种关心不被朋友所接受时的愤怒。金善子不敢面对他的眼神,默默地低下头去,轻轻摇头:“你不会懂,不会理解的……”
“在说什么?”文雅婷办完了会员卡,袅娜地走了过来,一边问,一边向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没什么。”宫平一笑,“我们走吧。”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将文雅婷一直送到了位于市郊的别墅区。
“很漂亮的房子。”文雅婷下车后,宫平看着她身后那富丽堂皇的别墅,不无羡慕地感叹着。
“将来你一定会拥有的。”文雅婷笑着说,“而且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而不是别人的。”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苦涩,但随即就立刻消失了:“宫平,你不叫我开车,我明天上班怎么办?”
“我找出租车来接你,几点?”
“不用了。”文雅婷一笑,“我不会自己找车么?再见。”
“再见。”宫平目送文雅婷进了别墅后,对司机轻声说:“回来处,韩式发廊。”
车子很快开了回去,宫平没有门前下车,而是在有树荫挡住路灯光芒的地方下了车,缓步走到韩式发廊的对面,在街边暗阴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盯着韩式发廊。
“我不明白,你这是要干什么。”运有些不解地问,“这与我们的目的有关系吗?”
“没有任何关系。”宫平缓缓说道,“金善子是我的朋友,就这么简单。”
“只是这样?”运有些惊讶。
“对。”宫平点了点头,“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有凡人的七情六欲。当我的朋友有了困难时,我当然会焦急。如果可能,我一定要帮她。”
“只是因为是朋友吗?”运仍有些不大敢相信。
“怎么,难道你眼里的我,是一个无情的机器人吗?”宫平半开玩笑地问,“或者说我就是一个所有行为都为了利益目的的小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运叹了口气,“反正你这人,我挺难理解的。”
“人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宫平说。“而你,其实不就是我自己吗?”
“没错。”运点了点头,陷入了哲学的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的店铺依次关闭了大门,最后,金善子走出韩式发廊,在她示意下,在发廊内值班的店员将卷帘门关闭,金善子则走到发廊旁边的小停车场里,打开车门,进入了她那辆红色的雪弗兰。
宫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在金善子打开车灯,刚要发动车子前,挡在了车的前面,金善子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是他后,立刻下了车。
“宫平,你还在?”
宫平点了点头:“我不放心你。”
“我没什么的。”金善子笑了笑。
“别自欺欺人了。”宫平表情严肃地说,“善子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隐藏自己,然后不断地痛苦下去,不会有人能帮你,也不会有人为你分担,为你出主意,而且,你还会失去我这个朋友。我发誓,如果你再这样不将我当朋友看待,我就会远远地离开你,从此再不认你这个朋友;二是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让我来帮你分担一切。或许,我们可以找出解决你忧愁的方法。”
金善子看着宫平,许多之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吧。”
其020:过去
(不好意思,外出一天,上不了网,所以今天的就一次传齐了)
冰之蓝酒吧的霓虹灯光,闪烁在夜色之中,照耀在红色的雪弗兰之上,在流线形的车身上不断变换着光的曲线。WwW、
酒吧里飘荡着轻柔的音乐,舒缓,平静,给人带来一种温暖浪漫的宁静感觉。
宫平和金善子,在酒吧深处的小桌上对坐着,周围没有别人,远处三三两两的情侣,像他们一样分散的坐着,低声私声,谁也干扰不到谁。
“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宫平盯着金善子的眼睛,金善子有些含糊,低下了头。
“是的,很早就认识。”
“你们之间早就有过……”宫平欲言又止。
金善子抬起头来,久久注视着宫平。“知道吗,除了他之外,从来再没有人像你这样关心我。我的生命中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你算是一个。所以我才会在乎你刚才说的话。”
“我也没什么朋友。”宫平说,“小学时候有几个好友,但随着毕业分散,也都已经不再见面了。大学时代,我只有一个朋友,现在在国外,也失去了联系。而进入公司后,我完全没有任何朋友了。这么多年来,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再有一个,就是教我按摩的师父。我只有你们两个朋友,所以我格外珍惜与你们的友谊。师父是长辈,更像是我的伯父或叔叔,而你,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谢谢。”金善子有些感动,轻轻擦了擦眼泪。“不过,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我怕会失去你这个朋友。”
“如果我只是那样的朋友,失去的话岂不正是好事?”宫平说。“为了真正的友谊而赌上一把,我觉得值得。”
“你知道,我是韩国人,但是在这里长大。”金善子喝了一口酒,将它慢慢咽下,仿佛是要将长久以来的痛苦一起咽下一般。“我的父亲死在这里,我母亲带着我来找他,最后却像撞上滩涂的鲸鱼一样,搁浅在岸上。在这里我们一直受歧视,从小到大,周围的孩子们都喜欢欺负我,因为我是外国人,说着并不流利的汉语。
“所以我一直拼命地学你们的文化,努力让自己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样,但没用,他们还是将我当成外国鬼子。好在后来,我遇上了子风。”
金善子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沉默了好久,宫平没有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自己主动打开心门。
“子风是好人,他一直保护我不受别人欺负。他是我这一生中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第一个喜欢上……不,应该说是爱上的男人。在他之前,没有别人;在他之后,也没有别人。但我不敢对他说爱,因为我只是一个落魄的外国人,一个贫穷的韩国妇人的孩子,而他,拥有良好的家庭,拥有可以读最好的大学,出人头地的机会。
“说来可笑。”金善子擦了把眼泪,接着说:“我不说爱他,常故意疏远他,为的是不拖累他,可最后我却还是拖累了他。我想如果那时我不是刻意避开他,我们的人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时有一个也算是优秀的男人追求我,我为了让子风死心,于是就假装和他谈恋爱。没想到那人是个混蛋,把我……”
说到这里,金善子的头垂得更低了,宫平知道她哭了。
“瞧不起我了吧?”金善子低着头,似乎是在笑。
“不。”宫平摇了摇头,“为什么这样想呢?你还是你,没有因此而变成别人。那些痛苦的回忆,总会随着时光而慢慢消失的。”
“是啊。”金善子点了点头,“是会暂时不见,但不会消失。”
“后来呢?”宫平问。
“子风把那人打成了残废。”金善子说,“他差一点就杀了那人,如果不是我拼命拉着他,他一定会杀了他的……而那之后,我干了一件最蠢最蠢的蠢事,无聊的名誉观念,让我隐瞒了那混蛋的兽行,结果,子风被判入狱五年……”
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宫平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的。
半晌后,她慢慢止住了哭声,喝了一大口酒。“如果当时我不那么自私,子风的罪就会轻许多,也许只用一两年,也许可以免罪。但现在再去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子风的前途被我毁了。
“那之后,母亲带着我逃命般地离开了那座城,一路飘泊来到这里。后来母亲过世,我用我们两人多来来的积蓄开了间小发廊,慢慢一直发展到现在。我永远也忘不了子风,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没脸再见他,可除了他,我真的无法再爱上任何男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孤独一个人……
“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天子风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天,他的车刚一停在发廊门口,我的心就没来由地狂跳了一阵,等他走进发廊,见到了我,我……我真的无法形容那一刻里我的感受。
“我没脸面对他,没脸面对他想要给我的爱,可我又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金善子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仿佛这东西能浇熄她心中痛苦的火焰。宫平默默地看着她,半晌后说:“他并没有怪你,对不对?”
“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痛苦。”金善子摇了摇头。
“挡在你们之间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