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心里埋怨李鸾儿,可是,她却不知道严保家和严宛秀对她已经有了些成见。
尤其是严保家,他只觉得林氏实在过分,没病装病,大晚上的不睡觉可着命的折腾儿媳妇,当看到林氏那一脸疲意的时候,严保家只觉得活该。
第二九零章归来
京城下了一日大雪,西山演武场也不例外,演武场四周的山林都已经被白色覆盖,中间的平地上有好多侍卫在清理堆积的雪,灰褐色的地面露出来,当地面露出越来越多的时候,从东侧盖的一排很简单的房子中走出两个人来。
说是走,其实是一人在行走,另一个坐着轮椅。
自然,这坐轮椅的就是严承悦,而他身旁的一个人却并不是华夏人,而是色目人,那个色目人身形高大,一头卷卷的黄发,蓝色眼睛,在穿上正统的大雍服饰后,就显的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色目人却一点都没觉察出来,相反,他很兴奋的拽拽衣襟,又抬脚看看脚上的黑色棉靴:“严,这衣服真漂亮,是我穿过最好的衣服了,鞋子也很合脚,谢谢严送我这么好的衣裳。”
色目人身上的衣服是不错,里边是绣着图案的绸缎夹棉袍子,外边罩了一件大大的黑色绣花斗篷,脚上的靴子则是黑色细棉布做的,里边絮了很多棉花,靴子底又是手工纳的千层底,穿起来又暖和又舒服。
不过,他的衣裳比起严承悦的来还是差上不少。
严承悦袍子上的刺绣都是那种暗纹,猛一瞧不显,可仔细去瞧,却都要惊叹一声绣娘手艺的精湛,而严承悦身上的斗篷则是黑色毛风极好的貂皮所制,斗篷面则是用的上好的缂丝缎子,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是用的云锦所制。
不论是用料还是手工,严承悦的衣裳如果说是精品的话,那色目人身上的衣裳只能说一声地摊货。
可便是这样的地摊货,他还穿的相当高兴。
严承悦暗自摇头。心说这色目人没见识,口中却道:“一件衣服不值什么,保罗若是喜欢,我再叫人做几件与你。”
那名叫保罗的色目人一听更加激动:“上帝,我如果回到欧罗巴,所有人都要羡慕我,这衣服比国王的还要好……”
严承悦笑了笑。别人不知道。可他却是知晓的,欧罗巴诸国对于丝绸的狂热追捧使得丝绸制品在那些国家大行其道,价格相当的昂贵。只有大贵族才能穿得起,说起来,便是他们的国王所穿的丝绸服饰其用料也不过是大路货。
将大雍朝的货物贩卖到西欧诸国,这都是商人做的事情。在雍朝,商人地位低下。根本不可能弄到好的丝制品,再加上海运的危险性,如此,贩卖到西欧国家的丝制品质量都不如何。比大雍朝官员贵族所用的差了不知道多少。
这大概也是保罗没见识的原因吧。
想到官家设在南边的织造局常年都有亏损迹象,且许多丝绸堆积着卖不出去,另外。官家如今缺钱缺的紧,眼红的到处抓钱。便是和商家合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心里有了些主意,严承悦笑了笑,带着保罗又走一程,就听到马蹄声响。
片刻之后,几匹马急奔而来,在离严承悦不过十步的地方停住,德庆帝笑着跳下马去,拍拍马背:“这马不错,耐力好,跑的也快,最关键的是性子温顺,等朕回宫的时候带去送给凤儿。”
“陛下,这样的马还有没有?”
严承悦摇着轮椅近前,笑着问德庆帝。
“还有一匹白马,倒也不错,只是性子太温顺了些,朕倒是有些不喜。”德庆帝将马交给侍卫牵走,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笑道。
“臣想讨了来,不知道陛下允不允?”严承悦很不客气的就和德庆帝要马。
从来没有臣子这样直接管他要东西,德庆帝觉得相当新奇,不由的笑出声来:“好,只要这次火枪改造的好,朕就送你一匹好马。”
严承悦谢过德庆帝,心说好马难寻,他一直想送给李鸾儿一匹马,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如今得了官家允诺,若是能将马要到手带回去,说不得李鸾儿要高兴坏了。
想到李鸾儿脸上带着笑骑在马上的飒爽英姿,严承悦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急切的想要回去瞧瞧她,只是,火枪改进的事情还没有安顿好,他是不能回去的。
按捺下心头的急切,严承悦拱了拱手:“这次有保罗帮忙,火枪改进不小,一会儿陛下试试便知。”
“好。”德庆帝豪情万丈的一挥手:“朕便好好瞧瞧。”
严承悦拍了拍手,顿时就有一支手持火枪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了过来。
“这是火枪营的弟兄,原来都是邢德的手下,他们已经练了好几天,如今已经很熟练了,今天就由他们来给陛下演示一番。”
严承悦说着话指挥这支队伍在演武场中间站定,又一拍手,便有许多侍卫牵了猪羊过来,演武场一侧立了许多的木杆子,侍卫们过去就将猪羊拴好,而那些火枪手分成三排,第一排蹲在地上,第二排半蹲着第三排则站在第二排后面。
严承悦一声令下,就见第一排的火枪手端起枪来瞄准,扣动扳机,耳听嘭嘭作响,又有猪羊的惨叫声。
一轮过后,拴在木杆上的猪羊倒下许多,抽鼻子闻闻,呛人的火药味中夹杂着许多的血腥气。
严承悦一挥手,第一排火枪手退后,第二排补上第一排的位置,又是一轮作响,三轮过后,所有的猪羊都抽搐着倒下。
机灵的侍卫跑过去拽了几头倒地的猪羊过来,德庆帝带着几个官员过去观看,就见这些猪羊有的是腹部,有的是头部被火药打着,被打的地方一片漆黑,带着丝丝的火药气,又有鲜血不住流出,看起来相当的凄惨。
严承悦笑着上前:“陛下,原先的火枪每次发射都需要火枪手来点火,而且火药都是散装的,不只速度慢容易伤着自己人,且遇到潮湿的天气。火枪根本打不着火,臣和保罗改进三次,如今的火枪是用着燧石击打来点火,安全性和防潮性都比原来好了不少,而且速度也快,火药用着一种防潮的纸壳包裹,不仅叫填火药的时间缩短。且不怕水。就是下雨天气也能用……”
德庆帝认真的听着,不住点头,等严承悦说完。他过去拿了一支火枪,举起火枪瞄准,猛的扣动扳机,就听一声巨响。再瞧的时候,立着的木杆子被打的摇晃起来。而德庆帝则被火枪的后座力顶的险些坐倒。
“这样厉害。”德庆帝咋舌:“好,好,爱卿这次立了不小的功劳,有了这火枪。朕看谁还敢作乱。”
德庆帝带着的都是武将,这些武官瞧的一个个都要流口水了,好几个立时上前要跟德庆帝讨要火枪。只是,德庆帝听严承悦说过这火枪造的很不容易。如今也没多少,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的装备,只能含糊着将这几个武官应付过去。
看过了火枪,德庆帝相当满意,很是大方的一挥手,赐了严承悦一匹好马。
德庆帝走后,邢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搓着手和严承悦商量:“我说严大公子,你要马有何用,你也不骑啊,不如,不如给哥哥我吧。”
严承悦笑笑,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成,邢兄如果想要,拿物件来换,我行动不便倒是不能骑马,不过,我却是能挥刀的,不若我用马来换邢兄那把宝刀吧。”
邢德一听赶紧摇头:“不成,不成,这刀我可不换。”
他捂着腰间挂着的大刀飞也似的逃去,生怕一个不注意那刀就会被严承悦忽悠走。
严承悦看邢德兔子似的飞逃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人都因着火枪越发好用而高兴,可是,却没瞧到侍卫中有一人闷着头,脸上带着惊惧和沉思默默的搬动那些或死或残的猪羊。
严承悦叫严一去将德庆帝赐下的宝马送回京城,他又一头扎进工坊中带着工匠将火枪最后定型,督促工匠赶工,尽量在年前鞑子使臣来的时候多做一些,这一忙,便又有些忘了今夕何夕。
严家老宅
林氏又是一阵头疼,瞧着摆在眼前的青菜萝卜气的咬牙,牙齿都被她咬的咯吱作响:“李氏,你这是喂兔子呢。”
李鸾儿笑着:“太太说的哪里话,什么叫喂兔子,没有这样骂自个儿的,太太可不是兔子。”
“谁说我是兔子了。”林氏气晕了头:“我是说这一桌子的素,一连荤腥都没有,只有兔子才会吃。”
“太太说错了。”李鸾儿低头,声音里还透出那么几分笑意来:“羊啊鹿啊什么的也吃。”
林氏气的按压额角:“李氏,我这里不用你伺侯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年根底下了,你那里要忙的事情也挺多的吧。”
林氏实在受不住了,几天下来,李鸾儿越发的精神,她却越来越烦乱暴燥,如今,她哪里还有什么折腾李鸾儿的心思,一门心思的要赶紧的将李鸾儿赶走。
“这怎么成?”李鸾儿惊呼一声:“媳妇是来侍疾的,哪里有太太的病没好媳妇就走的理儿。”
“我病早好了。”林氏气的大叫一声。
“太太刚还头疼呢,怎么叫好了。”李鸾儿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太太最心善不过的,大约是疼媳妇,怕媳妇忙不过来,所以忍痛赶媳妇回去吧,太太这番好心媳妇明白,可是,天大的事情也没太太的病重要,媳妇怎么能丢下太太不管,不说承悦回来要骂媳妇,就是我自己也不落忍的,太太就当疼我了,再叫人伺侯太太几天吧。”
气的林氏拿起茶盅子就砸:“滚……”
“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宝瓶带着满脸的喜色进门,从没有一刻她这么盼着大少爷能来,好将这精明干练的少奶奶带走,还她一片安宁。
第二九一章装相
“见过太太!”
严承悦一进门连外边的披风都没脱就给林氏见礼,林氏脸色苍白的坐起来:“承悦回来了。”
严承悦一笑:“儿子回来了。”
“在外边呆了几天越发的瘦了。”林氏强笑一声:“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歇歇,叫你媳妇给你弄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劳太太惦念。”严承悦早已经不再期待林氏的慈母之心,甭管林氏表现的有多好,他心情都没有任何起伏。
“鸾丫头过来。”林氏朝李鸾儿招招手:“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好好伺侯承悦,管好家事,这才是正理。”
“太太。”李鸾儿神色有些勉强:“太太今天还头疼了,我要是走的话,真不放心,太太就让我留在这里伺侯您吧,不然我于心不安。”说着话,李鸾儿又瞧瞧严承悦:“相公你说呢。”
严承悦点头:“太太,还是叫鸾儿留下来吧,儿子在西山吃的好住的好,并没有受苦,哪里就有太太说的那样娇贵,鸾儿旁的不成,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叫她照顾太太,儿子也放心些,太太这病也能好的快些。”
林氏心说我都被这照顾人有一手的李氏给气病了,你要再不把她带走,指不定明年今日便是我的祭日呢:“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到底新婚燕尔的,原先承悦不在家你来照顾鸾丫头来照顾我几日也使得,可现在承悦回来了,我就不能为着我叫你们夫妻分离两地,鸾丫头听我的话,跟承悦回去吧。”
“太太不忍叫我们分离两地。可我们夫妻却也不忍太太忍受病痛折磨没人照顾,太太,你就当可怜媳妇了,叫我照顾你吧。”李鸾儿满脸关心的对林氏说道。
严承悦也道:“是啊,太太病成这样,鸾儿回去也不得安心。”
林氏被这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气的实在受不住了,她一拍桌子:“你们两口子甭跟我面前演戏。我最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口是心非的人。瞧见你们就有气,都给我滚,滚出去……”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林氏才发完脾气。严保家就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严宛秀,这父女俩的眼神几乎一致,脸上都带着满满的不赞同。尤其是严保家,隐约间更是透出几分怒气来:“儿子媳妇都是一片好心。都愿意叫你病早点好,你不说夸赞孩子,好言抚慰,反倒这样无理责骂。你做为长辈,这个慈字,你怕是早忘了吧。对子不慈,林氏。便是这一条,我就可以请开祠堂责罚与你。”
林氏没有想到严保家和严宛秀这时候来了,听到严保家这样的偏向儿子媳妇,她也是一腔委屈。
这几天李鸾儿可是将她坑苦了,不只时时刻刻在她面前晃悠,整日的膈应她,晚上还不叫她好好睡觉,弄的她精神严重不足,更是每天必灌苦药给她,还不让她做这个做那个,只要看到她下床,李鸾儿必上前一番大道理,使劲的将她按压回去,林氏感觉,李鸾儿这哪里是伺侯婆婆,分明是将她当猪养了。
“你,你……”林氏伸手指着严保家,扭头又看看站在一旁的严承悦和李鸾儿,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昏了过去。
“太太……”
严承悦、李鸾儿和严宛秀几乎同时奔到床前,李鸾儿大声道:“太太病的越发厉害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自找的。”严保家没好气道:“你们都甭管她,叫她自个儿作去,承悦,你带你媳妇回去吧,大年根底下的,你家里事情也忙的紧,哪里有闲功夫总耗在这里,打今儿起你们也别过来了,等过年的时候过来请个安吃顿饭就是了。”
“老爷,这……”
严承悦一脸的为难。
“这是我说的,你太太醒了我与她说道说道,她不会怪你们的。”严保家一摆手。
“那……”严承悦看看李鸾儿:“我们就先走了,等过年的时候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去吧。”严保家摆摆手:“宛秀,送送你哥嫂。”
严宛秀一看严保家的作派,便知林氏必然是装晕的,也就去了担心,过去送严承悦和李鸾儿出门。
一边走,严宛秀一边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太太上了些岁数,有时候做事难免任性些,大哥和嫂子别和她一般见识,忍让她一些吧。”
严承悦点头:“我们省的。”
严宛秀一直将严承悦两口子送出二门才回返,李鸾儿和严承悦坐上家中的马车回去的时候,李鸾儿才垂头笑出声来:“你今儿配合我演这出戏演的倒是真像,你是怎么瞧出我是故意为难太太的?”
严承悦一笑:“就你的性子,又如何会做忍气吞声的小媳妇,你那样的作派其间必然有什么,再者,我瞧太太的神情,可没有一丁点折腾你过后的得意状,便也知必然是你折腾她了。”
“你不生气?”李鸾儿看了严承悦一眼。
严承悦将她搂在身边:“生什么气?我的亲娘是什么性子我可比你知道,若果然她说什么你就照做,对她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不是,咱们以后都甭想安生,再者,那是我的母亲,她生了我,她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生受着没什么,可我不能叫你一起受她的窝囊气,我娶了你,并不是叫你来受气的。”
李鸾儿很惊奇严承悦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听了这番话,李鸾儿算是真真正正的接受了严承悦这个人。
她深觉严承悦说的很对,尊敬长辈是必须的,可是,对那种无理取闹的长辈不能一个劲的顺从,孝可以,但不能愚孝,更不能因着孝顺将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乱麻。
还有,李鸾儿觉得严承悦没有丝毫时下男子的那种不将女子当人看的思想,他很尊重每一个人,尤其是李鸾儿这个妻子,完全是将李鸾儿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来看待。
他不像旁的男人,娶了妻子便是伺侯翁姑生儿育女的,受了家人的气也是活该,严承悦承认李鸾儿是个独立的个体,并不会叫李鸾儿一味的逆来顺受。
尤其是她说那句话,李鸾儿简直想要鼓掌,李鸾儿想着,她和严承悦的想法很是接近。
她现如今父母双亡,就是她父母俱全,若是父母亲有什么不顺气的地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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