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嘻嘻恢复了光明，点点头：“嗯，昨天就开始退烧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周云开打开鞋柜，把那双专门给温嘻嘻准备的拖鞋拿了出来，放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刚好就忘了疼？光脚站在地上？”
温嘻嘻吐吐舌头，伸出一双光洁的脚丫穿进拖鞋里。周云开家专门给她准备了拖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夏天是凉拖鞋，冬天是棉拖鞋，随着时间拖鞋渐渐变大。陆阿姨喜欢温嘻嘻，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看待，这样的待遇温嘻嘻是独一份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开开有一点。。。。。。冷。
开开对她向来是温柔的。以前只有她做错事情的时候才会让她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比方说她幼稚园大班的时候推倒了放在桌上的保温杯，热水倒出来，把那个时候读三年级的开开的语文书整本都弄湿了。一个晚上过去，开开的语文书还是没有干，第二天开开只能捧着一本湿哒哒的、模模糊糊的语文书在讲台上领读，还因为字迹模糊读错了好多字，引得班里的同学大笑。
再比如初中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叫温嘻嘻出去吃冰淇淋，温嘻嘻一听人家请她吃的是哈根达斯，于是就乐呵呵地屁颠屁颠地去了，结果周云开放学的时候找不到温嘻嘻的人，问了别的同学才知道这个消息，跑来哈根达斯把温嘻嘻给拎走了。
又比如中考毕业的暑假同学会，第一次喝醉。
还有。。。。。。高考毕业的暑假，她过马路的时候为了救小猫结果自己出了车祸。。。。。。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开开周身散发出来的冷艳气质？
温嘻嘻默默地迅速地在心里搜索了一下她干了什么坏事。可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件事。
她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这又是什么错事呢？她终于有了喜欢的人，照理来说这该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可是，尴尬的就在于，她之前已经知晓了开开的心意。
而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他。
温嘻嘻与周云开相顾无言，这样的沉默很少见，因此有些不自在。周云开坐在沙发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温嘻嘻哆嗦了一下，这架势，太像是要严刑拷打了。她是想对他说真话，可是，却不敢说。
该怎么说？开开，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上别人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室友？
她说不出口啊。
周云开看着温嘻嘻抿着嘴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心里那股一丝一丝的绞痛感又蔓延开来。他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暴怒的念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嘴角浮上一丝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上个学期都干什么了？”
温嘻嘻在边上隔了些距离坐下来：“去兼职了，一个月。”
她顿了顿，回想起了刚刚过去的那混乱的一个学期。
“一开始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炒鸡不习惯的！感觉自己其实的确很多事情都不会自己处理。但是后来慢慢地就好了。”
“那个时候，你不是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吗？我之前的确用了一点里面的钱，但是后来我去兼职，就把之前拿的那些钱都存回去了。”
温嘻嘻从口袋里头拿出那张卡，慢慢地递到周云开面前：“这个还是还给你比较好，我不能留着。。。。。。”
周云开盯着递到眼前的那张银行卡，没有伸手去接，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那天晚上。。。。。。温嘻嘻当然知道是哪天晚上，她心跳加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里先是冒出一个答案，然后又抗拒，接着跳出来相反的答案，可是却说不出口。
“我。。。。。。”温嘻嘻嗫嚅半晌，最终放弃。
周云开抬眼看她，那本应笑容明媚的脸上此刻挂着淡淡的愁容，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目光低垂在膝盖上，嘴角也是下沉的。
周云开眼睛里最后一丝带着希望的光芒也熄灭了，他颓然接过了温嘻嘻手里的卡，然后听见她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想过了，我对你，好像不是那种想要在一起的喜欢。。。。。。”
周云开看见她的手紧张地在膝盖上互相交握着，声音里也有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从发烫的喉咙里发出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夏季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两个熟到不能再熟的人无言对坐。空调里时而发出淡淡的叹气声，愈发显得气氛寂静又低落。
周云开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了。
终于他听见她说：“嗯。”
等了那么久，还是落了空。
温嘻嘻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开开家里的拖鞋。
她冲回房间里，坐在**边上，看着自己的脚背。水晶凉拖，脚背的细带上还有一只蝴蝶结。
温嘻嘻看着那两只鞋子，看着看着，两滴眼泪就落下来了。“啪嗒啪嗒”两声落在脚背上，热乎乎的，在白白的脚背上晃悠了一下，顺着脚背的弧度流到脚底去了。
温嘻嘻仰面躺倒在**上，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开开没有问她那个人是谁，她也就没有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最亲近的人说出了最狠心的话。她心里很不安，但却也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什么地方渐渐踏实下来。
她从小就不是会撒谎的人，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一道坎跨不过去，便整日惶惶不安，做什么事都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好了，虽然情况开始变得尴尬，可是至少内心除了愧疚以外，渐渐地安定下来了。
她终于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了。
这一次发热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她昏睡了那么久，做了好多好多的梦，那些梦境醒来以后都记不清楚了，可是她大概是在梦里头想明白了什么吧，才能够这样义无反顾。
有开开这样的缘分，是她的幸运，也许是她太贪心太不容易满足了吧，竟然在遇到了这样的人以后，还想要一份光彩夺目的爱/情。
她向来都自私的，这一点她了解。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她很少会扮演照顾别人的那个角色。她就是这么自私的。
就让她再自私一回吧。
。。。
☆、第四十九章 开开。。。。。。再见！
周云开再次离开去美国的那天，周家父母恰好都有工作在身，本来周云开要自己去机场的，可是温家两位家长得知了，说什么都要把他给送到机场，还拉上了温嘻嘻，说她上回就没有跟周云开道别，这次一定要去送才行。
自那天以来，两人就没有再碰过面。去机场的路上也多亏了温识途在那边说着各种话题，车内的气氛才没有冷清。
到了机场，原本周云开拿上行李就准备进候机大楼的，可温识途推了推温嘻嘻，说：“我跟你妈在外头等着，你把开开哥哥送进去再出来！”
温嘻嘻抿抿嘴，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跟上了周云开。
两个人同行，话便少了，温嘻嘻也不敢抬头看周云开的表情，她猜想他一定非常生气，所以才会像她一样沉默不语，从前他都会主动与她说话的。
温嘻嘻心里也很难过，她从前绝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和开开之间的关系会走到现在这样别扭。她真想立刻和他又变成从前的样子，说话不需要太多思考，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哈哈大笑便哈哈大笑，多么轻松，多么愉快！
温嘻嘻望着周云开握着行李箱杆子的手，他的皮肤在男生里算是白的，手指干净，关节处微微发白。温嘻嘻看着那只手，想到从小到大他对她的付出和帮助，悄悄红了眼睛。
周云开办好登机手续，转过身，温嘻嘻站在队伍外面看着他，目光来不及躲闪，一下子撞上了。周云开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迅速转移了视线，脸上是不知所措和。。。。。。愧疚。
周云开向她走过去，托运了行李，他现在身上很轻松。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对温嘻嘻说：“我们去那边坐着。”
这是几天来温嘻嘻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她心里突突地跳，跟过去，在周云开身边坐下来。顺了顺气，她开口：“开开。。。。。。”
周云开靠在椅背上，微微侧过头去看她，见她耳垂有微微的粉色。
“怎么了？”
温嘻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半晌：“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吧？”
周云开愣了愣，心里钝钝的痛。
她最善良，从小看到流浪猫流浪狗就无法招架，非得蹲在路边摸一摸，喂一点食物才肯罢休。
可她偏偏那么残忍，将他轻易推开了，又舍不得走太远，期盼他留在身边。
他在她身边做什么呢？
看着她甜蜜地微笑，与一个“别人”煲电话粥吗？听着她温柔的语调，向一个“别人”撒着娇吗？在她流泪的时候像从前那样陪在一旁，安慰她、替她擦眼泪？在她与有**终成眷属的时候默默地退到幕后，然后时刻准备着在她受到波折的时候跳出来保护她吗？
周云开心中的酸涩越扩越大，可是他明明就在这些天里做出了决定的。
如今听到她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无论多么符合世人对于“优秀”的定义，无论是否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清心寡欲没有太多执念的人，面对自己喜爱的女人，还是有一颗独占的念头。
他不是圣人。
可是，比起失去她，他竟然更不愿意看到她难过。
他本以为自己安排的人生不会有什么差错，可是现在，最大的差错好像已经发生了。
他最终还是输给了她。
周云开的手慢慢在身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他向上微微抬了抬嘴角，按照他这几天来想好的决定回答：“当然。”
温嘻嘻松了一口气，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她才敢真正地抬起头来去看开开的脸。开开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温嘻嘻又悔恨又难过，却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两人又静默地相坐了一会儿，直到开开乘坐的飞机开始登机。
周云开从座位上站起来，温嘻嘻跟着站了起来。她跟在开开的身后，开开迈着长腿走得飞快，她几乎都要小跑了。开开似乎很想快一点上飞机。
周云开的确是不愿意再在她面前多呆一秒了，他的眼眶隐隐地发起烫来，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可是。
可是，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
周云开终于在听到身后微微地气喘声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身，那具软软的小身/体就撞进了他怀里。
周云开直接抱住了她。
周云开用力地抱住了温嘻嘻。他的脸埋在温嘻嘻颈间，她的身上有他熟悉的美好的清甜的香味，周云开贪婪地猛吸了几口，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与她这样近，将她抱在怀里。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云开终于在温嘻嘻的温度和味道里慢慢平静下来，他沉沉地在她耳边说：“嘻嘻，我希望你可以幸福。虽然，我曾经以为你的幸福必然与我有关。。。。。。嘻嘻，我永远都是你的开开哥哥，只要你快乐。。。。。。既然有了喜欢的人，那便去吧。”
温嘻嘻听着开开在她耳畔的声音，眼睛里也慢慢蓄起了泪水，他说让她去，是叫她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意思吗？周云开的道别：“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外面不要喝酒，知道了吗？”
温嘻嘻点点头：“嗯。。。。。。”
周云开最后用了几分力将手臂收紧，温嘻嘻被他带着往他怀里按了按，好像快要嵌进去了。
她早就被他嵌进了自己的人生里，这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将她拔出来的过程。
周云开放开温嘻嘻，调头往关里走去。
他要走了。
温嘻嘻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她没有送别过谁谁谁，从不知道原来这样的感伤。她的开开，从来没有把背影留给她过，他的脚步里似乎有一种决绝，一种坚定。
“开开！”
在周云开即将入关的前一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
他咬了咬牙，他真的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样子。他迅速在脸上摸了一把，转过身去。
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身影朝他飞奔过来，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要接。温嘻嘻跑到他面前，几乎是撞进他怀里去，好不容易刹住车，攀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带着奔跑过后的微微喘息的亲吻，温热地落在周云开的脸上，他看着眼睛里泪光闪闪的温嘻嘻，视线也模糊起来。
温嘻嘻看着眼前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含泪的开开，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开开，我虽然有了喜欢的人，但是，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永远都不会变。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朋友！”她声音有些颤抖，顿了顿，继续道，“开开，你在美国，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会很难过。。。。。。”
周云开看着她仰着面认真地对他说了这一番话，心中又暖又酸。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温嘻嘻慢慢地松开环在周云开脖子上的双臂，声音低下去：“开开。。。。。。再见。”
周云开向后退了一步：“再见。”
回到车上，温识途和于莉都发觉了女儿发红的眼眶。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年轻人嘛，总有自己的事情要解决。
温嘻嘻一路上情绪低落，之后几天也颇有些一蹶不振的现象，就在温识途已经焦急到准备破门而入询问状况的时候，温嘻嘻忽然打开卧室门出来，到厨房灌下去了一大杯水，然后说：“爸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温识途瞬间从焦急变成了心碎。
哗啦哗啦，心碎了满地。
温识途扶了扶身边的沙发，道：“是谁？”
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婊砸？竟然敢偷走俺姑娘的芳心？你出来！老纸保证不打死你！
温嘻嘻说：“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
温识途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呐喊声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宝贝喜欢的人，对他的宝贝来说那么重要的人。。。。。。
温嘻嘻继续说：“可是，因为他，我都有些不像我自己了，开始变得不诚实，开始变得没有自信，连我自己都不喜欢我自己了。。。。。。爸爸，我该怎么办？”
温识途的心彻底化作了一滩水，他上前拍了拍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温嘻嘻，温柔地说：“女儿，如果心里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下了，当初我追你妈也是那么一回事，整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可是你妈看起来那么难追，我也不敢贸然上前，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可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难道再好的姑娘最后也要嫁人，反正都要结婚生子的，为啥不能跟我结婚，生我的孩子呢？于是我就一拍大腿，上呗！然后就把你妈给追到手了！”
温识途说完忽然心虚了一下，他怎么说了“上呗”这种话？
温识途赶紧偷偷地看了温嘻嘻一眼，温嘻嘻倒是一脸严肃认真，呼呼，幸好他女儿天真，没有听出来这种有歧义的话。他们那个时候的恋爱，都很纯洁的好不好！况且，他温识途又是那样一个谦谦君子。。。。。。
温嘻嘻一瞬间也有一种想要拍大腿的冲动，是啊，反正宋渊渟最后都要结婚生子的，为什么就不能跟她结婚，帮她生孩子呢？
咦。。。。。。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温嘻嘻猛地一拍温识途的大腿，温识途“嗷”地大吼一声，就看见温嘻嘻的眼睛里似乎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