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微微皱眉。
而且，慕雅这般犹豫，肯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什么问题吗？”
慕雅又重重叹了口气：“狄导这个项目是飞驰和英卓联合开发的，英卓也是出品人之一。”
和靳屻扯上了关系，难怪了。
就像是一块好饼放在眼前，哪怕再美味再诱人，它也是有毒的，她若借英卓的电影翻身，这一身污点估计永远也别想洗清了。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慕雅自然清楚，她没等叶梨回答，便又接着道：“算了，我再继续帮你打听一下吧。”
叶梨正要拒绝，却发现手机轻轻震动起来，有个陌生号码来电。
第四章
“请问是叶梨叶小姐吗？”
“嗯。”
“我是电视剧《无影剑》的演员副导演崔复，是这样的，我们电视剧最近正在甄选女主角，不知道叶小姐明晚是否有空来和我们剧组几个主创见个面聊一聊？”
叶梨听着手机里这个很是和气的中年男声，忽然感觉这世界似乎有点玄幻。
然后她问了个蠢问题：“是男主定了程淮安的那个《无影剑》？”
电话中自称崔复的男人声音中似乎多了些笑意：“对，就是男主定了程淮安的那个《无影剑》。”
挂了电话后，叶梨还怔了半晌，这才回了个电话给慕雅，告知她这个消息。
“接接接接接！”慕雅异常兴奋，“你一定要接这部！”
叶梨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只是说见个面而已。”
“我们阿梨演技这么好，颜值又这么高，没理由拿不下这部戏嘛！”
叶梨有些不解她为何情绪这样高涨：“喜欢原著？还是男主演？”
慕雅轻轻“切”了声，而后才微敛了声音里的兴奋之意：“我听简飞白说，白小花的团队在死磕这部戏。她入圈三年，拼命三娘似的，接了好多剧和综艺，可就是差那么一口气，死活爬不上小花圈的第一梯队，这才盯上了程淮安，但不知道为什么星耀那边一直没松口。要是女主定了你，那才叫有意思，你说她会不会气死？”
叶梨眼中的那点子笑意慢慢散去，声音也冷下来：“不会，她会主动恭喜我。”
慕雅“哼”了一声，嘲道：“也不知她这样活着到底累不累。”
结束了和慕雅的通话，叶梨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两天前，群里小姑娘还在问她知不知道无影剑什么时候开机，女主又是谁。这会儿她确实有料在手，却是半个字也不好和她们提了。
洗漱完，躺上床后，叶梨盘算了下现状。
靳屻家的英卓、简飞白家的飞驰和裴家的星耀是国内现在最大的三家娱乐公司。英卓和飞驰都更偏向于主打电影，可因为靳屻和简飞白的交情，英卓和飞驰两家难得好得和一家似的。而星耀除开电影和电视剧两手抓之外，手上握有一部分院线，论综合实力，倒是比两家都强上一些。
圈内有一句话叫“星耀出品，必属精品”，可这“精品”指代的只有电影，电视剧的质量嘛，却有些一言难尽了，说差吧，服化道样样都拿得出手，说好吧，剧情也就那么回事儿。
程淮安就是星耀一手捧出来的，正是用“精品”之外的电视剧。他23岁出道，初入圈便直接空降星耀一部现偶的男主，演的正是小姑娘们最爱的霸道总裁款。
有颜不算什么，关键他还有演技，虽然不能和老戏骨比，但秒杀其他一众小鲜肉还是绰绰有余。
其中就包括和他同期出道的、签在了英卓的周楷，好在周楷那个角色不需要太大的演技发挥，人设也还算讨喜，和男主之间的粉红似乎还多过女主，倒也圈了一大批CP粉，而两家纯粉却也因此结怨。
一连三年，程淮安每年雷打不动般，就只接一部现偶，别的耗时长的工作全都不接，包括最吸粉的综艺常驻在内，生生把自己作成了娱乐圈一道相当好看、也相当惹眼的泥石流。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火得一塌糊涂，每一部剧收视率都很拿得出手，微博粉丝数更是涨得让其他小生团队恨到牙痒痒，于是什么包养啊整容之类的传言纷纷流了出来。
到了去年年底，程淮安同志终于发微博表示演腻了现偶，打算换个口味试试，然后在被画了无数电影大饼后，在一众粉丝的殷殷期盼之下，他接了部……古偶。
实在可以说是相当任性了。
最令人生疑的是公司和团队对他这种任性行为的纵容态度，也无怪整容洗脑包半路夭折，而包养流言却甚嚣尘上，越演越烈。
飞驰和英卓两家经常一起搞项目，剩下的娱乐公司远不如这三家有实力，叶梨若想迅速翻身，星耀确实是首选。
所以，哪怕和白灵无关，明天这场像天上的馅饼一样主动砸到她头上来的会面也至关重要。
***
崔复发给她的会面地点相当偏远。
叶梨错估了B市的堵车程度，也错信了出租车司机那句斩钉截铁的“我知道路”，到了约定地方时，离约定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
看着夜色中那个小院子，叶梨心想，要不是昨晚慕雅不放心，帮她确认了一遍崔复的电话号码，她可能会以为这是哪个骗子团队的新花招。
还刚下车，就听见几声犬吠声。
稍稍走近些，就见院门外，暖黄灯光下，斜靠着个男人，距离尚不算太近，五官有些模糊，叶梨却轻而易举地认出了他。
甚至脑海里连五官都能描绘出来。
内双，翘鼻，粗眉，薄唇，虽然俊朗，却丝毫不显女气。
头发比那次的机场照略微短一点，红色毛衣外面套了件短款黑色皮衣，浅色牛仔裤，很好地衬出了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
叶梨脑中忽然如弹幕一般闪过了群里那几个小姑娘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的打扮盐一脸，是我哥哥！”
“呜呜呜想跪下叫程哥了啊啊啊啊！！”
指尖有猩红的光微微闪烁，倒是没听那帮小姑娘说过他还吸烟。
“好看？”
有清朗的男声透过夜色传至耳边，叶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顿住脚步，盯着人发起了呆。
要不今晚回去就把群给退了吧？
她大步走到院子前，抬眸，正好与他微带笑意的视线交汇。
“是挺好看的。”她回道，声音一如平日那般清冷。
程淮安嘴角微微抽了抽，掐灭烟头，旁边有条帅气的中华田园犬朝他摇头摆尾。
“来得够早的。”他开完嘲讽就转身推开了院门
叶梨心头泛起些躁意，迟到这么久，这个角色估计悬了。
“发什么愣啊？”
耳边有不耐的男声响起，叶梨抬头，见他手保持着推门姿势，人却懒洋洋的靠着门边。
叶梨这次是真愣了下，低声道了句谢谢，这才从他空出来的位置进了小院。
院子里种了叶梨叫不出名字的树，还搭了个小葡萄架，再往里一些是栋一层的小平房，里面有男人爽朗的笑声传出。
大概是腿更长的缘故，还未进屋，原本走在她身后的程淮安又领先了她两步。
不用目测，叶梨也知道他身高，一八五，比她高个十二三公分的样子。
这感觉挺新奇的。
明明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却对他许多事情了如指掌一般。
尽管她是“被迫”了如指掌。
昨晚崔复说“甄选女主”，叶梨原以为就算不是试镜，起码也是个正式面试什么的，结果进了屋，才发现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是个饭局。
程淮安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坐姿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旁边那位看着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道：“淮安把人接来了啊。”
程淮安也不看他，只随意道：“碰巧。”
坐在另一边的很是和气的中年男人接过话头，先招呼叶梨坐下，又介绍说自己就是崔复，然后再给叶梨介绍了一下其他人，坐在程淮安旁边的是他经纪人向笛，当中那位五十岁左右的瘦削男人正是《无影剑》导演严昊，剩下那位长得略严肃的中年女人是副导演张蓝。
叶梨一一打了招呼，这才道：“抱歉，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正想倒酒，坐她旁边那个严肃的张副导忽然护犊子一般抱住酒坛子：“叶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地方偏远，迟到很正常，要不是跟着男主演的车，我们估计也找不到地方。”
叶梨闻着扑鼻而来的酒香，略有些失望。
崔复笑道：“叶小姐别和这种酒鬼计较，这酒是据说店主自己酿的，喝一坛少一坛，你别说三杯了，就是只罚一杯，我们张副导估计都不舍得。”
寒暄完毕，饭菜上桌，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叶梨对那坛子酒更有兴趣一些。
张蓝最后还是一脸肉疼地给每人倒了一点，度数不高，口感醇厚，回味无穷。
也不知道是否对外出售。
严昊除了招呼了几句“随便吃”之外，就都在和张蓝聊搭景的事情，气氛太过“其乐融融”，以至于叶梨差点儿以为自己真的就只是来吃个饭的，直到酒足饭饱后，严昊打量了她几眼，笑眯眯道：“之所以请叶小姐来见个面，是因为有人向我推荐了你。”
有人推荐她？
叶梨满心疑惑，有意想问是谁，却又不好打断严昊，且见严昊也全无要说出是谁的意思，便只好继续听下去。
“叶小姐拿过金木影后，演技自然是不用说，但是现在小荧幕市场畸形，有没有演技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想拿下这个角色的人并不少，比起那些自带粉丝的竞争对手，叶小姐你觉得自己还有哪些优势？”
第五章
总算像个“面试”了。
叶梨想了想，回道：“运气好算吗？”
话一落音，除了原本就看着她的严昊和崔复，正一小口一小口喝酒的张蓝、和程淮安小声说话的向笛以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程淮安本人都通通朝她看了过来。
对叶梨本人，严昊无疑是满意的。
颜值和人设相符，演技更没得挑，当年“包养门”、“买奖门”闹得沸沸扬扬，这两天又凭借《易形者2》中足有十几分钟戏份的东方女巫刷足了存在感，有没有粉丝不好说，话题度却是肯定不缺的。运作得当的话，对片方来说绝对有益无害。
其实能让那谁松口“推荐”，这事儿就已经定了大半。但毕竟是戏份最重的女主角，一合作就是好几个月，走个过场，提几个问题来试探一下性格还是很有必要的。
可严昊没想到那个进门后表情不多、话也不多的小姑娘会给一个这么……不正式的答案。
他怔了两秒，看着叶梨道：“说说？怎么个运气好法？”
“四年前，我随手买了张彩票，然后中了一百万。”
一百万对普通人来说是个大数额，可对这屋子里这群人来说，可能也就只是搭几个小景的费用，叶梨说得漫不经心，他们听得也漫不经心，甚至还不如方才听她说“运气好”三个字时来得惊讶。
“两年前，在美国，我救了一个倒在我自行车前的老人，后来才发现，他是……”
叶梨平日话不多，说起长句来显得语调有些缓慢，旁边嗜酒如命却没能有个好酒量的张蓝卸掉了严肃外表后，倒成了个急性子，叶梨话未说完，她就抢先问道：“是谁？”
叶梨缓缓道：“他是Joy Ackles的父亲。”
“啪嗒”一声，崔复握在手里把玩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屋内众人反应各异，叶梨却自顾自般继续道：“第三就是……”
叶梨顿了顿，抬起头，眼中带了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今晚我有幸能够坐在这里。”
她话一落音，屋内众人略愣了一两秒后，倒是都笑开了，连一直呈一副惫懒模样的程淮安都微微勾起了唇角。
严昊原本还在猜比“救了Joy Ackles亲爹”还要幸运的第三点会是什么，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看来剩下那几个问题他也无需再问了。
他轻轻咳了声，看向程淮安：“男主演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程淮安抬起头，正好与叶梨看过来的视线撞上，他错开目光，顿了顿，却是张口道：“菜不错。”
严昊又轻轻咳了一声，而后笑着看向叶梨：“初步定在下周五，也就是3月5号开机，时间有点紧，叶梨你这边没问题吧？”
这就是定下了的意思，叶梨点点头：“没问题。”
散场时，几乎独霸了那一小坛酒的张蓝脚步微有些踉跄，叶梨顺手扶了一把，闻着她身上的酒香，不由问道：“张副导，你知道这酒卖吗？”
张蓝眼睛有些亮：“你也喜欢？”
“还行。”叶梨回道，她其实是想给叶全带一坛子。
张蓝摇摇头：“问过了，非卖品。”
出了院子，冰冷的风刀刮在脸上，张蓝似乎清醒了许多，对着一直扶她的叶梨道了声谢。
走在前头的严昊看了眼院外的几辆车，回头问道：“叶梨你住哪边？我们搭你一程。”
这地方确实偏远，叶梨也不扭捏，报了住址。
“和我们顺路。”
“会开车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叶梨顺着第一个声音望去，只见程淮安倚在车门上，夜色掩盖之下，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说话的正是站在他身边的向笛。
叶梨接过张蓝手里的钥匙：“谢谢向先生的好意。”
***
回到慕雅家，洗漱完已经是凌晨了，早过了叶梨平日的睡点。
而“今天无影剑开机了吗”群里那帮小姑娘“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叶梨指尖触上群头像，到底还是没舍得退群。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心平气和。
叶梨初出国读书的时候，正是周楷凭着程淮安那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现偶在娱乐圈冒头的时候。
大概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英卓给他安排的团队手段使得也并不多光明，一边捆绑程淮安炒CP，一边拉踩虐粉。两家纯粉自此结上梁子，在微博论坛掐得风生水起，CP粉夹在中间当受气饼干，两边都讨不了好，最终倒是大部分都吃了周楷团队的洗脑包，一碗水端不平，偏向了作为“受方”的周楷。
她那时闲了就恶补娱乐圈这些套路，了解得越多，也就越清楚那些光鲜表面底下的真相有多龌龊。
程、周两家粉丝隔不了多久就要大战个几回合，叶梨某日刷微博，刚巧看见江小碗在拉时间线科普周楷团队背后的炒作真相，长微博做得既有理有据，又风趣幽默，并且还不带一个脏字儿。
但毕竟只是圈外的粉丝，终归是雾里看花，看得不是太真切。
她当时虽然在国外，可慕雅还在圈内，多少能知道些消息。本着也许能恶心到周楷的目的，叶梨顺手给江小碗私信了几个真·黑点，又帮她挑了几个错。
自此，叶梨便和这群小姑娘结了缘。
这几天想起旧事的次数有些多，叶梨皱了皱眉，正打算关了扣扣去睡，却不小心戳开了“今天无影剑开机了吗”群的聊天界面。
“甜橙家的小仙女：＇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jpg＇”
叶梨：“……”
不知道今晚那个懒洋洋靠在院门上的男人看到这张给他P上猫耳的“小可爱”图片后，会是什么反应。
“程小亦：无影剑仍没开机的第N天，想你哥＇自抱自泣。jpg＇”
“阿离：无影剑初步定在下周五开机。”
“江小碗：夜深了，想污你哥肿么办嘤嘤嘤嘤嘤。”
“江小碗：卧槽！！！我看见什么了？！！！”
“甜橙家的小仙女：啊啊啊确定了么？！！”
“无影小剑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