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苏绿芙空洞的笑,楚景沐更觉得心里复杂万分,她的这份仇恨中还包括楚家,刘枫和刘悠若似乎都不知道,到底这磨人的命运会把他们牵忘何方,他至今还不敢断然。
刘枫蹙眉,楚景沐至今不知道他妹妹和晋王的往事,的确,芙儿为了报仇,这么多年来的确吃尽苦头,然而,他们兄妹都知道,芙儿是那么死心眼的孩子,认定一件事就是一辈子。刘枫怕的是,芙儿不单单是为了报仇。
“楚王,我们也不要揣着明白当糊涂,你的心思不可能单单为了芙儿。”
“不管我还有什么目的,和救芙儿并不冲突。”楚景沐有意模糊概念。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知道她是芙儿,否则,就是不报仇,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被陷进宫!”深深的悔恨涌上心头,当他得知苏绿芙就是刘芙若时,恨不得刺自己一刀。在这桩阴谋中,他身为她的哥哥,还参了一脚,事后还想利用她。现在懊悔已经于事无补,他只想好好补偿他的妹妹。
楚景沐垂下眼眸,利用芙儿,他比谁都心疼,虽能处之泰然,但那是一种无可言明的伤,他自己痛彻心扉,更别说,明了一切情势的苏绿芙。
刘枫静默片刻,紧绷的脸并无放松之意,“你要如何对付太子,即使他权力已被架空,可还是一国储君,若是暗杀,恐怕难堵悠悠之口。”
“你还记得刘顺吗?”楚景沐不答反问。
“当然记得,晋王甚为宠信他,为了扣住芙儿要挟你而牺牲了他,我颇为惊讶。”刘枫沉吟着。
“你知道荣王为什么提出用刘顺交换芙儿?”
刘枫沉默片刻,摇摇头,他回京不久,很多形势并不是很明朗,这朝廷上势力的相互牵制方面,他还很模糊。
“刘顺的弟弟刘绪是皇宫禁卫长,也是御林军的首领,守卫皇宫的安危。多年来也是和他哥哥一样忠于晋王,听说他们兄弟的感情十分不错。荣王这招用的极妙,晋王失去的不仅是一名九门提督刘顺,还有刘绪。这招离间计,本王真的是自叹不如。”楚景沐悠闲平淡的语气不似是在说着一桩阴谋,而是一件平常小事。
“我明白了,刘绪掌管禁军,要是某人特地告知他些什么,他一定会对晋王有二心,转而被荣王所用,一向掌控后宫的晋王就会失去这个优势。”刘枫面有讽刺,别过头去,“你们这三个王爷,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心计深沉,连环计一环接一环,这朝廷难怪会个个闻风色变。”
“形势所迫!”楚景沐轻吐一句,眉目有点疲惫,转而笑了,“若是说玩连环计,恐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玩得过芙儿。我、晋王、荣王,包括死去的云王,都是被她的连环计给推到一起的。”
两个大男人相视一笑,皆因提到她,沉抑的气氛散了开来,飘散在空气中,轻松了少许,连微风也觉得凉人很多。
“听王爷的意思,我们得和荣王合作?”
楚景沐点点头,“荣王和晋王这么多年的对峙,晋王有韩府的三十万大军和皇城禁卫军。荣王有皇室四将军的军队,该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晋王输就输在太过于自信,挑起内乱要的兵权,相对于荣王,他过于急躁了些,如果不是为了得到芙儿而提出用刘顺交换,或许今天又是另外一个局面。”楚景沐眼眸寒芒掠过,“不过是他自找的,敢用芙儿来威胁我,我就让他们两个什么都得不到!”
“可惜了太子!”
“荣王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和我们合作。韩府的军队被你堵在路上,消息根本就传不进京城。皇城禁军亦有二心,那么晋王的权利等于被架空。我不明白的是,如此一来,他失权,受益最多的就是荣王,他日登上王位的人也非他莫属。倒时候反过来,对我们……”
“那可不一定!”楚景沐淡淡地笑着,语意不详地吐出一句话,脸上是高深莫测的微笑,沉稳笃定得如千斤之鼎立地,毫无动摇,“荣王会和我们合作,就是因为想着晋王垮台后,他的势力在各个皇子中是最占优势的。可是,这个优势早就岌岌可危。”
世事变幻如棋,捉摸难料,谁能料到,宫变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谁料得到他还有最后一步棋。
当天夜里,一抹清润飘逸的身影在荣王府的书房中静静地坐着,面冷如冰,如一月冷雪,桌上清茶微凉。楚景沐眼眸略睨过一脸是笑的荣王,“荣王爷似乎料定本王会来找你。”
133
“这并不难推断。”荣王眉目皆是笑容,他告诉楚景沐,苏绿芙被困宫中,从那以后便天天等着他上门来找他,今晚看到他,他也知道,他赌苏绿芙这一招险棋,赌对了。
“既然如此,本王也用不着拐弯抹角,你想晋王垮台,本王想救出王妃,各有目的,本王可以围宫,不过荣王也必须配合。”
“楚王请说!”他微微笑着,笃定万千。
“王室四将军是你的人,本王需要他们做点事。”楚景沐提起自己的条件。
“可以!”他笑着,爽快地答应,只要晋王垮台,借几个人用有何不可。晋王垮台后,就属他实力最强,朝廷之上,就是楚景沐也必定要忌他三分,到时候分散的力量慢慢集中,还会忌讳他不成。
荣王有些得意,没想到这危险至极的朝廷之变会因一个女人而改变,荣王冷笑着,楚景沐和凤君政两虎相争,他是渔翁得利,只要隔岸观火即可。
“刘绪是你的人,要围宫可少不了他。”
这步暗棋是他安排得最玄妙之处,楚景沐竟然知道,这让荣王有些惊讶,“不知道楚王以什么名目围宫?”
“这就不是荣王你该关心的问题。”楚景沐也不回答,瞳眸暗垂,遮住了眼底精光。
荣王暗恼,咬咬牙,“好,不过得由本王带领和指挥。”
楚景沐蹙眉,心底也有不悦,荣王此举亦在防备,虽言合作,到底还是留了一手,若是禁军由他带领,形势又多加了变数,他暗自分析着利弊,荣王坐在座位上,耐心地等待,一时间只闻窗外树叶沙沙之声,在春晚又点令人烦躁之意。
“好!”许久之后,楚景沐才有力地吐出单音,神情淡定,依旧是冷如寒霜,并无变化之意。
荣王笑开了,有点得意,“合作愉快,楚王。”
楚景沐起身,“告辞!”
庭院之外,楚景沐暗舒口气,王府的点点灯光昏黄朦胧,在他眼中映出一抹沉思,荣王的眼眸中似乎还多了点他看不清的情绪,是他藏得太深还是他大意了。
“景沐……”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娇柔之声在身后响起,楚景沐转过身子,月光下,云宛芙略显苍白的容颜在他眼底印上。
“宛芙?”楚景沐分不清自己心底的懊恼是为了哪桩,一想到她的欺骗,他的错认,心底没有来的一阵懊悔,如今见了云宛芙,心情十分复杂。
“你来找荣王,是想进宫救她。”
“是……她是我楚景沐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
“妻子……”一句话把云宛芙的希望打得七零八落,眼眸泪光闪烁,喃喃地念着这心疼的两个字,面容凄苦。
“宛芙,你利用林龙陷她入宫,这一事,已经把我们过往所有的情分抹杀掉,我楚景沐对你从此也再不歉疚。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至此。可是,芙儿并没有对不起你。是我们对不起她,不要再在她身上动脑筋,若有下一次,本王绝不心软!”
楚景沐口气冰冷,再无过去一丝柔情,云宛芙不可置信地抬眸,绝望疯狂涌上,“你竟然为了她,威胁我?”
楚景沐看着她状似痴颠的脸色,心头不免为之一沉,四周压抑的气息袭来,他叹息说道,“宛芙,你当真是小时候在凉亭与我对弈的芙儿?”
“你什么意思?”她浑身一震,声音颤抖起来。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更加心慌,他知道了什么吗?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在世上。
楚景沐拉出多年不离心口的芙蓉吊坠,“认识这个吊坠吗?”
云宛芙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茫然地摇头。
楚景沐道,“初见面时,我就应该把这个吊坠拿出来问你,若是我这样做,我就不会错认,也不会造成你今天的痛苦,以至我们三个人都彼此错过很多事。”
国色天香的容颜,又是云府郡主,名字也有一芙字,还持有他的玉佩,有无双的棋艺。这一切的一切都指明她就是小时候和他对弈的芙儿。
他又太过自信,又太急切地确定自己心上人,再加上云宛芙的确又是他喜欢的类型,他盲目地认定云宛芙,造成她的痛苦,这件事,他也有错。
“你……”
“这个吊坠是我从芙儿身上偷来的,一直不离身,现在,我已经找到它的主人。”提起苏绿芙,他脸上掠过温柔,“当初你就不该欺骗我,今天的一切后果也是当初谎言的代价,你自己起的因,必须承受自己造的果。以后请你不要打扰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可能!刘芙若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找到她?”楚景沐的话如毒瘤在她心中疯狂地成长,明明都是已经死了,怎么会还活着?
楚景沐如海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怪不得你能把我蒙在鼓里,荣王妃,我给她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我……”不能说,说了,楚景沐一定会看不起她,她用权利生生地抢了刘芙若的玉佩,就为了她的私愿。
见她不说话,楚景沐想到什么,黝黑的大手伸了出来,无情地道,“把玉佩还给我,那是我给她的,不是给你的!”
“不要!”云宛芙似是被刺到一般,飞快地退了一步,紧紧地护着胸口的位置。那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不能连这个也失去了,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她在哪里,是谁?”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千万不是那个笑如春风却冷如寒冰的女子,若是这样,她真的会疯的,对她而言,那是致命的一击。
“你不必知道她是谁,既然你不愿意归还玉佩,那就当我送你,谢你那三年的陪伴。”楚景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云宛芙瘫软在地上,痛哭出声。
134
微风和煦的皇城春花灿烂,脱离上一年冬天的寒冷孤寂,春天活泼俏丽,京师之中人人自娱,好无畅快。就连朝廷也脱离了争斗十多年的纷乱,一片平静祥和。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某日的朝廷之上,几张薄薄的奏折吹来一股狠劲的冷风,四名远在朝廷之外的皇家将军,联名上奏,说太子鼓动他们举兵上京,策反夺位。
朝廷一片哗然,闹哄哄的朝廷之中,楚景沐冷眼相看,凤君政含笑观望,荣王垂头轻笑,印象之中温文尔雅的太子,苍白俊秀的脸上已毫无表情,似已麻木,隐隐亦有解脱之感。
太子被软禁在太子府中,不得出入,楚王奉命调查此事真假。
没人相信太子会策反,印象之中的他总是优柔寡断,少了君主的果断和霸气,很多人都怀疑奏折的真假。四名皇家将军,手里握着四十万兵马,世代忠于朝廷,在皇子和太子夺储中,他们毫无波动,也不参加到任何一方,直接听命于皇帝,如今联名上书,给晦暗不明的政局又加了模糊不清的一笔。
夜幕刚下,楚景沐的军队把太子府团团包围,府内灯火通明,太子被禁已有三天,府中人心惶惶,一路走过,略微能听到女眷低泣之音,压抑凄楚。楚景沐让林龙肖乐在殿外守着,他只身进了正殿。
“楚王,你终于来了。”正位上,太子一身月白长衫,俊秀之颜微有安定之笑,月光泻了一室,更衬得他苍白之颜如油尽灯枯之姿。
“太子殿下!”楚景沐行礼,哪怕太子已成阶下囚,他对太子行礼依然恭敬谦顺。
“晋王和荣王对峙多年,你竟然双方利用。先是和晋王联手对付荣王,如今又和荣王联手对付我。真是能人所不能,楚王城府之深,令我佩服。”太子坐在主位之上,淡然自定,生死在见到他之时已经了然于胸,楚景沐想对付的人,谁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韬光养晦近十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朝廷之上风起云涌,几位皇子奋血殊搏。在关键时刻,和晋王合谋,又和荣王勾结,倾心玩弄权术,把他逼上死路。
他站在夜色中,玉树临风,明明是个翩翩贵公子,却也是沙场冷硬如铁的将军,脚下是尸山血河,又是朝廷心机深沉的权臣,玩弄权术于无形,冷冽间制人死地的手段,运筹帷幄的谋略。是乐于此道,还是生存的本能?
“殿下过奖,朝政之事,若不狠心,如今身首异处的是臣。你们斗得你死我活,又岂是良善之辈。”楚景沐依然脸色不变,静静地立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权术之争,本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存有良善之心的人又岂会在朝廷之上。
善良的人,都在乡下种田。
“四弟真有福气。”太子疲倦地吐出一句话,楚景沐浑身一震,抬头望去,太子疲倦的脸色如燃尽的蜡烛,并无一点报复之意。楚景沐心想,朝廷之上无人能知的事,太子是如何得知?他以为他藏得天衣无缝,防晋王,防荣王,却忘了防太子么?
“殿下英明!”
太子说道,“既然你和晋王荣王合谋,今天我必逃不过劫难,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不想逃。楚王,我们也做个交易如何?”他站起身来,儒雅之气笼罩,更多的是生死置之度外的潇洒。
楚景沐反问,“殿下有什么筹码和本王谈交易?”
“你要保四弟,这件事整个朝廷本是秘密,你怕别人加害于他,否则你多年在军中渐掌军权,他在皇朝早就尸骨冰寒。若是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恐怕晋王荣王一得消息就置他于死地。宫中到目前为止,还不是你楚王的地盘。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你多年的心血岂不白费么?”
“殿下恐怕忘了,四皇子在禁宫多年,极少惹人注目,避其朝廷风波,如今他势力如何也是个谜。荣王晋王想置他死地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又何必怕消息传出去呢?”太子此举明显就是釜底抽薪,背水一战,他不能上当。
四皇子的事,多年来几乎被人淡忘,谁会注意到一个冷宫皇子,也因此,他才能放心远离皇城,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浴血奋战,在皑皑白骨中执掌军权,时至今天,他早就羽翼丰满,又何必怕消息外漏。
太子叹息,似要挟,似恳求,“楚王,我只是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太子府的无辜之人,想必以你的本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太子府中无辜之人得保平安,这件事绝对不会外泄。我知道消息走漏你也有办法应付,在此敏感时分,你又何必另外花时间精力在这件事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挥剑斩无辜之人,也不是楚王的作风。”
楚景沐深深地望向他,沉默良久,“本王答应你!”
太子轻松一笑,眼眸之中尽是释然,转身一步一步地渡回主位之中,脚下踉跄几步,楚景沐眉才拧起,太子已转身过来,他眼中掠过讶然,太子月白之袍上血色浸染,唇角也是血丝连连,眉宇发黑,分明就是中毒之相。
“如此一来,楚王更满意,对吧?”太子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慢慢地倚靠在椅背上,不久就闭上眼眸,永远离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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