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救,她就谎称是他夫君,年轻的男女,重伤致命,半夜三更,若说没有关系岂不是太奇怪,于是她便撒了谎,谁知道这时凤君政提起,她窘得起来,跺跺脚,“我不理你了。”
苏绿芙说完,如逃一般离开屋内,凤君政在她身后愉悦地笑开。
五天后,凤君政身体逐渐恢复,背后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他比大夫高出许多,穿大夫的衣服定然不合适,月季说,她可以拿一些衣服改一改,暂时能穿。苏绿芙不好太麻烦他们,解下自己的发簪和耳环到隔壁镇上的小当铺典当,这个小镇太封闭,自给自足,需要的物品都在隔壁小镇典当。
她是和月季一起去的,发簪和耳环都是少见的珍品,当了不少钱,苏绿芙给凤君政买了两套衣衫,她是生意人,就算养尊处优也知道精打细算,她容貌百里挑一,穿得太艳丽反而扎眼,不如穿月季的衣服,朴素不引人注目,又省下一笔开支。月季问她需不需要买一些便宜的首饰,总要挽发。
苏绿芙一想也是,两人到街头的地摊买了一些簪子和珠花,耳环。月季本以为苏绿芙会不习惯这些品质差的东西,因为她看苏绿芙来时,身上的衣服面料少见,穿戴虽不华丽,可没件都是珍品,气度也非同一般,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谁知道苏绿芙买这些几两钱的东西都和老板讨价还价,然而,她给凤君政买补品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小镇天天都是鱼类居多,凤君政不喜海鲜。因住在别人家,苏绿芙不好太挑剔。所以她有了银子,便买一些凤君政爱吃的东西,打算让他换换口味。
“芙儿妹妹自己花钱不舍得,给夫君花钱却很大方。”月季笑着打趣。
苏绿芙说道,“我没什么东西要添置,身体也安康,他不同。”
月季笑了笑,对她更有好感,倏然有一队官兵从不远处走来,苏绿芙若无其事地到地摊上,低头仿佛在挑选字画,避开迎面而来的官兵。
直到人马远去,苏绿芙才远眺,放佛是一名将军,带着一队人,不知道是找人,还是路过,不管怎么说,这小镇不能久留。
幸好小镇上没有挂出画像搜捕,不然以他们两人惹眼的外貌定然会有人发现。
东西买齐后,月季和苏绿芙赶马车回家。
大夫家算是小镇上富足的人家,有自己的鱼塘,大夫又是外出看诊,小夫妻两人日子过得相当舒服,苏绿芙却想着把剩下的钱给他们。
其实她剩下的钱也不多,只剩下二十多辆银子。
需要钱时才知道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真不多,最值钱的羊脂玉镯,她断然不舍得典当。典当的珠宝有了银子,一下子又添置了一些东西,钱花得七七八八。苏绿芙打算自己留几两银子,剩下都给月季夫妻。
她不想欠人情,凤君政更不愿意,萍水相逢,他们已足够照顾。
“芙儿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银子你留着吧,他日总会有用,我们夫妻日子过得极好,又不需要什么花钱的地方,你不用给我们钱。”月季笑着把银子推回去。
苏绿芙摇头,非常坚持,“救命之恩,芙儿无以为报,只待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如今这些银子算不上什么,却是芙儿一片心意,若月季姐姐不收下,我们也没有脸面再住下去。”
月季知道她性子,也不推拒,说道,“也无需十五两,太多了。”
十五两足够一家人温饱一年了。
“我们还想多住几日,可能就要劳烦月季姐姐了,你就收下吧。”苏绿芙把银子放到月季手中。
月季无奈,只能收下。“你们想住多久都没问题,我们夫妻素来没什么朋友,邻居也说不上什么话,有你们在,我们也开心。”
苏绿芙感激地微笑着。
两人回到家里,大夫正在收着草药,凤君政在一旁活动筋骨,见他们回来,凤君政松了一口气,大夫见她们手里拿那么多东西,笑着接过来,一样一样的看。
“你们买了很多东西啊。”大夫温和地笑着说,“今晚我们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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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也猜得出来是苏绿芙用银子买的,他的妻子自然是不舍得买这么多好东西,他性子温和,却不是拘谨的人,拿着补品和食材便去厨房。苏绿芙想去帮忙,凤君政在一旁忍不住轻笑,笑的苏绿芙脸色一红,月季说,“芙儿妹妹一看便是从不曾进厨房的。”
苏绿芙也不好帮倒忙,捶了捶凤君政,“你敢笑我?”
“我哪儿敢啊。”凤君政笑着,牵着她出去散步,等他们出去后,月季忍不住和大夫说,“夫君,他们很恩爱呢。”
大夫笑着说,“是啊,也很相配。”
两人沿着小镇走,没一会儿到了运河旁边,湖水悠悠,绿草茵茵,一片美景。苏绿芙很久没看到这么蓝的天空,心情也变得十分舒畅。
“这座小镇自给自足,生活虽不算富足,却很安定,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与世无争。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凤君政说道,或许常年在斗争的皇宫中生活,凤君政从未如此安逸,语气不免有些感慨。
苏绿芙凝着他,笑意温暖,像是雪后的阳光,“等你的伤全好,我们去江南,你也会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有你吗?”
苏绿芙脸色微热,含蓄地点头,凤君政笑着把她搂过来,“只要彼此相爱,不管去哪儿,都是世外桃源。”
她心满意足地伏在他怀里,虽然隐有不安,却抵不住幸福的感觉。
两人在河边坐下,凤君政见满地野花,他笑了笑,摘了许多捆在一起,变成一朵美丽的花束,苏绿芙眉目含笑看着他,伸手去接。
两人置身河边野花丛中,蓝天白云,绿水悠悠,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真好看。”苏绿芙把花束放在鼻尖下,轻轻闻了闻,脸上笑意更浓,“若是有人每天都送一束,该多好。”
“真贪心。”凤君政纵容地揉揉她柔软的发丝。
“贪心不好吗?”苏绿芙歪着头,缓缓道,“我拥有的本来就不多。”
淡淡的一句话,刺疼凤君政的心,他伸手弹了弹她的鼻尖,“知道了,以后每天送你一束。”
“政哥哥,别食言哦。”
凤君政一怔,紧握住她的手,“再叫一次!”
苏绿芙别国脸去不理他,凤君政却欢天喜地地把她的脸转过来,“芙儿……”
“政哥哥……”她拗不过他,顺从心中的柔软,又低低喊了声,于凤君政而言,她的笑靥仿佛全世界的鲜花在眼前盛放。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觉得,人生可以如此轻松。”凤君政感慨,没有皇位的负担,日子过得真舒心,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追寻皇权巅峰。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和心爱的人就这样坐在河边谈天说地,欢笑灿烂,就这么一天一天,慢慢变老。
他们在河边看日落后,牵手回大夫家,苏绿芙手中拿着一束花,月季给她找了一个花瓶,苏绿芙灌上了水,把花插在花瓶中,放到桌子上。
房间里有一束鲜花点缀,瞬间亮了许多。
晚膳很丰盛,不再是一味单调的海鲜,凤君政喜荤,苏绿芙买了许多荤菜,月季和大夫手艺极好,做出来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凤君政馋了好些天,总算被大夫批准能开荤,吃得极香。苏绿芙却喜欢清淡一些的菜肴,她和月季在一旁聊得开心,大夫和凤君政倒是没什么话能聊。
一人是救死扶伤的大夫,一人曾是权倾天下的王爷,的确没什么话能聊。且凤君政身上有一股皇家气势,不怒而威,常年板着脸成了习惯,许多人都不敢看他一眼,更别说和他攀谈。
晚膳后,几人习惯了喝茶,月季要去泡茶,苏绿芙让月季和大夫坐着,她和凤君政去泡茶,苏绿芙喜茶,且泡得一手好茶,月季连连说好喝,夸得苏绿芙眉开眼笑。
喝茶闲聊期间,月季突然问一句,“芙儿妹妹,你夫君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不如你搬到他的房间吧,不瞒你说,你的房间本来是病人休息的地方,最近有几名重症病人看诊期间,可能要借用房间休息。”
苏绿芙困窘地看向凤君政,两人错愕收敛极快,凤君政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绿芙,等着看她如何反应,苏绿芙脸上几乎要烧起来,月季正奇怪,凤君政正想解围,苏绿芙竟缓缓说了一个字,“好。”
凤君政吓一跳,话已说了,月季也是利索的人,喝茶后就帮苏绿芙把东西收拾好,搬到凤君政房里,她东西就不多,没什么收拾的,最后搬的时候,苏绿芙竟然不忘了把她的鲜花搬走。
夜渐渐深了,纱帐内极是沉静,两人共用一床被子,却睡得规规矩矩,苏绿芙在里,凤君政在外,皆是面朝上的标准睡姿,僵硬得如两具木乃伊。
“芙儿,你无需如此紧张吧?”良久,的确是受不住这种气氛,凤君政笑着开口。
苏绿芙装睡,不应答,凤君政睡在她身边,岂会不知道她身体绷得像石头,凤君政侧头看去,只看得见她完美的侧脸和红透的耳朵。她虽是楚景沐妻子,两人睡在一起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她从未成为楚景沐名符其实的妻子,第一次和心爱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免不了紧张慌乱。
凤君政知道苏绿芙嫁给楚景沐快一年,京中又传楚王宠妻,他当然知道,他们是名符其实的夫妻,说心中毫无芥蒂,那是骗人的。然而,他更多是心疼和怜惜苏绿芙十一年来的这份心意,嫁人不过是她报仇的手段,只要她爱他,他便不会计较任何事。
他只当苏绿芙第一次和他睡在一起紧张,并未多想。
倏然,凤君政一把拉她过来,抱在怀里,吓得苏绿芙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这回不装睡了?”
“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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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温香软玉在怀,本王求之不得。”凤君政笑得有些邪气。
“你敢!”苏绿芙瞪他。
“若是我敢,你待如何?”凤君政问,薄唇离她的唇只有一寸的距离,苏绿芙慌乱想后退却被他扣住,十指交缠,她的香气在他身边萦绕不去,仿佛入了骨髓,他并非圣人,何尝不想要她。
这是他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苏绿芙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活力四射的心脏,正在砰砰跳动,气氛顿时暧昧极了,两人的心跳仿佛都快得跳出心胸。
凤君政喉结上下微微滑动,声音沙哑极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芙儿是牡丹,我宁愿当风流的鬼。”
他抬起她的下巴,印上她的唇。
苏绿芙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襟,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的反抗都脆弱得可以忽略,凤君政加深这个吻,苏绿芙微微闭上眼睛,两扇睫毛颤抖如蝴蝶翩飞的翅膀,透出几分说不出的脆弱。
“芙儿,你真美。”凤君政倾心称赞,指尖下的触感让他着迷,苏绿芙羞红一张芙蓉脸颊,不敢睁开眼睛。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当疼痛穿透四肢百骸,苏绿芙眼泪滑落,这辈子她记住幸福的事情总是比绝望的事情少。
她对给予她幸福的人总是感怀,却对给予她疼痛的人刻骨铭心。
翌日,苏绿芙起得稍晚,大夫家一早有人看诊,月季一个人忙不过来,凤君政帮她把病人扶到原来苏绿芙住的房间敷药休息。凤君政此人素来冷淡,没什么情绪,月季却发现他今天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直挂着看起来甚至有点傻傻的笑容,放佛发生什么好事。
月季忍不住笑问,“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凤君政微微笑开,“是啊,很好的事。”
月季虽不知道是什么,却为他开心,凤君政身上总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时而看去有些狠戾,然而,就这么一个男人,却时不时流露出令人疼惜的孤独和寂寞,总是让人忍不住去疼爱他。他笑的时候,瞳眸很清澈,一名成年男子仍有这样澄澈的眼睛,真的极罕见。
“月季嫂,今天看诊的是什么人?”凤君政问。
月季说道,“隔壁镇有一户望族,姓杨,杨太老君不慎摔断骨头,杨老爷送老太君去京城医治,大夫都说骨头无法愈合,以后要坐轮椅。杨老爷是孝子,四处打听擅长医治断骨的大夫,于是就找到我家夫君。没十日都会来家里敷药,敷上几个时辰,再换新药,已有月余。”
凤君政抿唇,他发现这户人家衣着鲜亮,非富即贵,心底便起了防备之心,怕他们从京城而来,他和苏绿芙如今的身份断然不能外泄。
虽然是隔壁镇子,也要小心为上。
苏绿芙醒来,换了衣裳,把床铺稍微整理,卷起床单便想拿去清洗,突然被人从背后抱着,凤君政身上的紫贝香气萦绕一身,这样的气息放佛是魔咒,把她笼住,苏绿芙脸上烧起来,放佛新婚妇,含羞带娇,看得凤君政心思荡漾,只觉得温柔乡果真是英雄冢,他真愿意救这么拥抱着她,一辈子。
“芙儿,你真好。”凤君政心满意足偷一个香,说不上哪儿好,就是哪儿都好,自从他见到她开始就知道,他这辈子栽在刘芙若手里,心甘情愿。
苏绿芙拍开他作怪的手,扭身跑去梳洗,凤君政微微一笑,本想把床单整理好,却看到床单上有一片落红,他微微怔住,凤君政是皇子,却没有皇室子孙的陋习,他少年时爱上刘芙若,又因为刘芙若的事伤心欲绝,更变得清心寡欲,打定主意要为刘芙若守一辈子,二十多的人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十八岁时,韩贵妃见他不近女色便送来一名女人,有意让他留下子嗣,他不愿意碰那女子,又不能违抗韩贵妃之意,幸亏那女子也是伶俐的人,在他手上划了一个小口子,把血弄到锦帕上。于是,他知道,女子初夜会有落红。
苏绿芙和楚景沐去年年初成亲,已有一年,若昨晚是芙儿初夜,那她和楚景沐竟是挂名夫妻么?他本不介意苏绿芙曾经嫁给楚景沐,可得知这消息,凤君政心情极为畅快,连笑意也有些意气风发。
他怎么会忘记,苏绿芙性子刚烈,又聪颖过人,若是她不愿意,她多的是办法拒绝,怎么会让别人碰她一根头发,凤君政心胸中满满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苏绿芙用过早膳,家里忙成一团,她便主动和月季说,帮忙她洗衣服,月季知道她娇生惯养,哪会愿意让她帮忙洗衣服,苏绿芙不顾月季反对,把床单放到盆子里,让凤君政挑着衣服等需要熟悉的物件,两人一起去河边,月季拦不住,家里的确太忙,她便随了苏绿芙。
两人到了河边,凤君政问,“你会洗衣服吗?”
“会!”苏绿芙心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这世上没什么她是不会的,只要她想做。
河边也有几个洗衣服的女人,苏绿芙看了一会,便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凤君政想帮忙被苏绿芙撵到一旁,他手劲大,他来洗衣服,会把衣服撕破。
河边洗衣服的女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洗衣服是女人的活,男人在一旁的确招人闲言闲语,凤君政却丝毫不在乎,苏绿芙更不在乎,甚至让凤君政帮忙拧干。
没一会儿,河边的女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凤君政撩起裙袍想帮忙,苏绿芙笑着朝他泼水,“政哥哥,你别在一旁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