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便继续方才的动作,自顾自地擦着头发,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既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打算,也没有解释的迹象,分明是把人当透明的了。
孟沁柔的胸口烧着一团火。
“陆先生。”
似乎是才注意到孟沁柔的存在。
陆以专转过身,询问地看向她。
孟沁柔双手握成拳,“陆总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孟沁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孟主播想要听什么样的解释?”
陆以专也不擦头发了,他把毛巾随意地往脖子上一挂,任由露珠从他的发梢滴落。
没戴眼镜的他,看上去比年轻了不少,一张英俊的脸庞愈发清隽逼人,唯有那双墨色的眸子,没了眼镜作为掩护,眼睛里的精光再没任何的遮挡,锐利且锋芒,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野性跟侵略性。
孟沁柔眯了眯眼,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地退缩,她声线清冷地道,“比如,为什么陆总会那么凑巧出现在那里,比如陆总为什么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带我来这里?”
城市规划馆,那么偏僻的地界,说是开车路过,又恰好载了她,如果一切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分明是跟踪她!
“孟主播,是你主动上我的车。”
相比孟沁柔的咄咄逼人,陆以专的态度要好得太多。
他的话里没有半点的火气,仅仅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孟沁柔的火气没理由地就灭了半分。
是啊,是她主动上他的车!
可是,可是……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你拦了我的车。
基于我们彼此认识,我不介意载你一程。
我对锦城不熟,所以只能带回我住的酒店。
有问题吗?”
他是阳市人,对锦城不熟,不知道绿源小区怎么走,太正常了。
何况,人也没有送她回家的义务。
这么说,自己是错怪好人了?
孟沁柔的心底依然存有一丝狐疑。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陆以专这个男人,她就是没有办法做到百分百地信任。
总觉得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狐狸,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给连皮带骨地叼了去。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陆总了。”
孟沁柔也不是那种死不悔改的性子。
既然是自己错怪人家了,道个歉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
孟沁柔干脆地道歉。
倒是陆以专反复咀嚼了一下孟沁柔方才的话,“误会?孟主播误会什么了?”
男人的眉峰挑起,似笑非笑地睨着孟沁柔。
“没,没什么。”
孟沁柔赔笑啊,赔笑。
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告诉人家,其实我怀疑你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吧。
“是误会我一直在跟踪你?”
“误会我对你图谋不轨?”
陆以专每说一句话,就靠近孟沁柔几分。
近到她可以清楚地闻见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氤氲的水蒸气。
孟沁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脚后跟不小心勾到了床,孟沁柔重重地跌坐在了床上。
他一手,撑在她一侧的床边。
他的俊脸再她的面前放大,彼此间呼吸交错绵延。
早就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孟沁柔一双眸子染上戒备,眼神凌厉,“你想做什么?”
“呵。”
一声轻笑,从男人的喉中溢出。
笑屁啊,笑!
孟沁柔的双手悄然握成拳。
她发誓,要是他敢对她做什么,她一定非打得他连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不可!
陆以专像是对她握成的拳头毫无所察,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腰侧,身体下倾,好像是要把她给拥入怀中。
孟沁柔出手就是一记猛拳。
拳头裹着凌厉的拳风,势如破竹,攻击而去。
陆以专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条项链。
一条系着红绳,通体温润墨绿的玉坠出现她的面前。
孟沁柔的拳头就那样堪堪地停留在了办空当中。
“我的玉坠!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孟沁柔握拳的手,改为取过陆以专手中的玉坠,脸上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你落在餐厅里了。”
陆以专言简意赅的解释。
所以,他之所以会跟跟踪她,就是为了还她这条项链么?
自己真是错怪好人了?
“孟主播。”
声音几多缠绵,几多磁性。
“什么?”
孟沁柔正在宝贝地戴上这条坠子,冷不伶仃地听见陆以专用如此充满磁性地声音叫她,小心脏抖了那么几下,抬头时,眼神平静到不能再平静。“
”孟主播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解释一下的么?“
”嗯?“
解释什么?
比如说,刚刚握成拳的手。
以及,破空而来的拳风?嗯?”
他每说一句话,身体便下倾几分。
到后面那几个字,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旁问的,吐着热气,似羽毛轻撩,似风拂花枝。
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挑,凭白多了几分挑逗。
暧昧至极。
☆、第九章 混蛋,你的手往哪里摸
这人是故意的吧?
靠这么近?
孟沁柔恨不得一拳揍上眼前这张英俊的脸蛋,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不能得罪。
“误会。
陆总。一切都是误会。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
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身体后仰,孟沁柔小心翼翼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赔笑道。
“噢?是么?”
陆以专站直身体。
身上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孟沁柔来不及松口气,只听对方云淡风轻地来那么一句,“我以为方才孟主播是要对我动手。”
孟沁柔唇边的笑容发僵。
“谢谢陆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孟沁柔晃了晃手中的玉坠子,勉强笑道。
这个时候不搭腔,绝对是最明智的决定。
陆以专不说话,只是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
这目光太有侵略性,孟沁柔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
直到走出酒店,坐上出租车,孟沁柔还有些无法相信,陆以专就这么轻易地让她走了。
孟沁柔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轻易靠近不得。
可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经历,他又确实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孟沁柔原本想要先回家,途中接到父亲孟佑国的电话,说是妹妹带男朋友回家了,问她今天有没有空,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孟沁柔无法拒绝电话那头威严又慈爱的要求,哪怕养父母家的女儿,比自己三岁的妹妹孟小鱼跟她不对盘,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同时命司机开往嘉乐小区。
孟沁柔回到家,孟佑国跟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坐在客厅里下围棋。
“别下那里。那里不是死路一条么?古大山,不带你这么放水的啊!”
“啊啊啊!收复旧河山,在此一举。下那里,不对,不对,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等等……要不,我们下这里……”
古多多完全不受孟小鱼的影响,一盘棋,下得是四平八稳。
倒是孟佑国受不了女儿的聒噪,他一手捻着黑子,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焦灼的棋盘,有些不耐烦地道,“孟小鱼,观棋不语。你要是闷得发慌,就去厨房,看看张妈有什么忙要帮的。”
总之,不要杵在这里,怪碍眼的。
糟糕!又走错一步棋了!
“哈哈!爸爸!落子无悔啊!吃你五个子!”
孟小鱼兴高采烈地把孟佑国的黑子黑收走,笑眯眯回道,“帮什么忙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厨房杀手。”
孟佑国还在心疼自己被吃的那几颗子呢,闻言,没好气地道,“不会厨艺就这么值得夸耀?”
“女子远疱厨。”
孟小鱼得意洋洋地道。
这一次,孟佑国小心谨慎,迟迟没有落子,随意地问道,“那你俩平时谁做饭?”
“他啊。”
孟小鱼理所当然地指着古多多。
孟佑国惊奇地看着对面身材魁梧的男人,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厨艺精湛的样子啊。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爸你是不知道,古大山做的菜可好吃了。”
孟小鱼是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的男人。
“就算是多多会做饭。你是个女孩子,多少也要会做一点。
俗话不是说了嘛,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要抓住男人的胃。你啊,别仗着多多老实,就欺负人家。听爸的……”
“爸,你又要开启唐僧模式了。
哎呀,我的头,我的头好疼~”
孟小鱼双手捂着脑袋,神情痛苦,活脱脱一个正在受紧箍咒之苦的孟小猴模样。
“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多多你多担待点,多担待点,啊。”
孟佑国无奈地朝古多多笑了笑。
但见古多多看向孟小鱼的眼神温柔又深情,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容。
孟佑国是既有一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欣慰,又有女大不中留的感伤。
最近时局不稳,他在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手头所有的工作都已经被停了,严重的话,局长帽子都得被摘了去。
小鱼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他还真担心万一要是他被双规,财产充公,小鱼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要不说天无绝人之路呢。
他还在为小女儿忧心,小女儿主动提出要带男朋友回家给他把关把关了。
听小鱼说,这个古多多有自己的度假村,还有几家会所,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生意人。
孟佑国担心坐生意,难免出入**,惹一身腥。
眼下见古多多对孟小鱼宠爱有加,方才彻底地放下心。
房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一身风雪的孟沁柔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外头下雪了?”
孟沁柔的头上、肩膀上、衣服上,还有好多未融的雪。
“嗯,之前还都开太阳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天就暗下来了,竟然开始下雪了。幸亏我回来得早,不然该堵路上了。”
孟佑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吩咐厨房的张妈煮一碗姜茶过来,替孟沁柔把身上的包给接过,催促她赶紧回房换件干净的衣服。
孟佑国自然而然地做完这一切的动作,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顾忌地看了小女儿一眼。
他知道,小女儿一直不喜欢大女儿,总是觉得他跟已经故去的妻子偏心,偏爱大女儿。
其实,小女儿才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偏心呢。
只是大女儿在地震当中,顿时所有,他们既然收养了她,断然没有亏待人家的道理。
这些年来,他跟大女儿的关系是越来越亲近,反倒跟小女儿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这好不容易近段时间关系才有所缓和……
但见小女儿凑到准女婿的耳朵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准女婿满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见状,孟佑国暗笑自己的多心。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他。
古多多握住孟小鱼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又温暖,无声地给予她支持。
孟小鱼紧紧地回握住古多多。
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一身是刺的孟小鱼,父亲被调查,闲赋在家以后,她才从张妈口中得知,每一次只要她打电话说要回家,父亲就会提前好几个小时,命她去买她喜欢吃的菜,然后提前下班,就那样在家里盼着她回来。
是她年少轻狂,做了不少让父亲伤心难过的事。
孟沁柔换了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小柔出来啦。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小鱼的男朋友,古多多。”
孟佑国拉过孟沁柔的手,走到古多多跟孟小鱼的面前。
古多多沉稳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有礼有节地伸出手。
孟沁柔伸手与对方回握,不由自主地打量了眼,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气质却很温润的男人,深觉这男人的名字跟他整个人的气质未免也太不相符了。
饭桌上。
孟小鱼跟古多多决定下半年就订婚,话题自然绕到了大龄未婚女青年,孟沁柔的身上。
“小柔啊,你跟阿允交往也有些年了吧?准备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一办?
就算暂时不结婚,也可以把婚事订一订的嘛。”
“爸。”
“要是再晚一点,爸真怕就吃不上你跟阿允的喜酒了。”
孟佑国叹了口气。
最近这段时间风声鹤唳,作为弃子,他很有可能会坐牢。
“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爸,你说什么呢!”
孟沁柔跟孟小鱼两人,难得地站在了统一战线。
一下把两个女儿都给得罪了,孟佑国自觉说错话,连忙笑道,“好,好。爸爸不说了,不说了。”
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孟佑国把准女婿古多多叫到了书房里,两个准翁婿也不知道在书房里都聊了些什么,半天没出来。
孟小鱼趴在书房门边,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只好悻悻然地回了客厅。
客厅里,孟沁柔正在无所事事地换这电视频道。
孟佑国发了话,让姐妹两人这周末都留在家里,好好陪陪他。
哪怕孟沁柔想要回去整理下下期节目的采访资料跟大纲,也只得作罢。
“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纪大哥耗下去?”
孟小鱼从水果盘里取了一个苹果,在沙发上做坐了下来,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孟沁柔按着遥控器的手一顿,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孟小鱼吃了一惊,手中的苹果都险些没能拿稳。
“什么,分手了?”
这十几年的感情,说分就分了?
“嗯。爸爸那里,还麻烦你替我保密了。”
相比孟小鱼的大惊小怪,孟沁柔这个当事人可谓是冷静万分。
孟小鱼心说,你谁啊,谁有那个闲工夫嘴碎你的事儿。
不过,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姐姐,就算是前几年,年岁小,不待见她,终归也是自家人不是。
“是不是那厮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要是的话,你告诉我,回头我找人削他!”
孟沁柔这人,认死理,确切来说,孟佑国教出的女儿,都认死理。
一旦认准了某个人,轻易是不会回头的。
眼下,两人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当事人却在这个节骨眼说分就分了,说是没猫腻,谁信呐。在孟小鱼的观念里,她欺负孟沁柔也就算了,轮不到旁人在孟家的人身上动土撒野。
孟沁柔被她那一身匪气给逗得忍俊不禁。
要轮武力值,她这个妹妹就是个渣,还削人,没被人削算不错了。
孟沁柔哪里知道,孟小鱼所谓的削,可不是她自己出面。
古多多原来是混黑道的,哪怕现在洗白了,在道上找几个人,修理一个纪允,还是小菜一碟的。
孟沁柔只当孟小鱼是说笑,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道,“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孟小鱼跟孟沁柔到底不对付了这么多年,现在她虽然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故意找茬吧,也远没有到姐妹情深的地步,孟沁柔既然拒绝了,她也就懒得提这一茬,只吩咐了,要是以后纪允敢欺负她,跟她知会一声,她带人去秒了他。
孟沁柔但笑不语,心里头却多少有些窝心。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关系自己,总还是不错的。
晚上,古多多理所当然地夜宿孟家。
孟家只有两个洗手间,一个在客厅,一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