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谁会放他单独……”个性终究还很老实的邦德诺说不下去了。霍夫斯塔特会意地笑笑:“知道吗,我对此人的印象,就是单人独骑纵横战场……也许携带少量的扈从吧,实在无法把他和上千名士兵联系在一起。”
邦德诺耸耸肩膀:“总之,他现在应该相当安全……我相信他相当安全,没有谁能伤害得了他--罗兹先生究竟在忙些什么?他不会还把投资扔在其它军团里吧?”
“他快要头疼死了,”霍夫斯塔特抬了抬眉毛,“完全是自讨苦吃。前线的战局呈胶着状态--国内普遍还不知道战败的消息--商人们的投资迟迟得不到回报,他们纷纷向罗兹先生诉苦……”
佛克斯打断他的话:“怎么没有回报?莫古里亚南方山地大部分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丰富的矿物和森林资源,源源不断运往盖亚,他们还不满足吗?”霍夫斯塔特摇了摇头:“投入和产出尚不成正比,莫古里亚南方山地的产出,只够大商人们果腹,中小商人目前还无法分得他们应得的利润。许多小商人更濒临破产的境地,他们不敢去找陛下诉苦,只好闯到罗兹先生门上去了……”
“你说得对,这才叫自讨苦吃,”佛克斯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很富有了,就那么着急抢先摘取胜利果实?”霍夫斯塔特诡异地笑了起来:“这就是商业啊,投资最大者必然首先分配利润。况且,越是大商人,要支撑日常商业运作的资金开销也越大。罗兹先生并非一个贪婪之徒,但他是个标准的商人,商人总是……倒是伯恩斯坦那个家伙,竟然拿出自己的储蓄来资助许多濒临破产的小商人,我看下届议会选举,他必然会代替罗兹当选议长的。”
“也许他只是好心,别说成是市恩、拉选票。”邦德诺不同意霍夫斯塔特的说法。霍夫斯塔特“哈哈”地笑了起来:“伯恩斯坦,他和罗兹先生合作已经许多年了,我对这个家伙很了解,他在某些方面,比罗兹先生更要商人化。”他望向佛克斯:“他投资巴格斯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你可知道巴格斯七成以上的赌场,都由‘白翼'的成员帮助他管理吗?”
佛克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些家伙……接受了护卫的雇佣工作吗?”霍夫斯塔特唇边露出了一丝嘲讽之色:“你慢慢想吧,仔细地想……”
在交代完物资运送的相关事务,并承诺三天内风骑兵军团就可以接到罗兹商会的车队后,霍夫斯塔特又匆匆离开了卡提兹。邦德诺建议他先前往卡提兹城西的山区:“随军魔法师在那里发现了地之源,正在创建一个小型的传送魔法阵。虽然还不大稳定……”
“不稳定,那就多尝试几次,总不会把我传送到异世界去,”霍夫斯塔特“哈哈”大笑,“其实我倒想去异世界看看呢,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近四十年,多少有些感觉枯燥无味……”
“你若离开罗兹商会,到军队中来,大概就不会再发出这种感慨了,”佛克斯耸耸肩膀,“我们现在甚至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自己的人生。”
霍夫斯塔特接受了邦德诺的建议,通过传送魔法阵,他当天傍晚就赶回了兹罗提。正想在这里借宿一晚,再赶回赫尔墨去向罗兹禀报情况,突然看到一骑快马,风一般从北方驰入城中。
“他?”霍夫斯塔特皱皱眉头,“他不在卡提兹城中,原来赶来兹罗提了……”
霍夫斯塔特所见到的,正是风骑兵主将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他快马来到兹罗提城堡内--斯沃皇帝就正下榻在这里。
卫兵向他敬礼:“阁下,陛下正在进餐。”希格蒙德跳下马来,点点头:“我正好也还没有吃过。”说着,在卫兵的引领下,大步向餐厅走去。
斯沃皇帝坐在长桌的一端,面前摆放着银盘盛装的精美食物。前线不断传来的坏消息使他终日烦躁不安,但这丝毫也不能影响他的好胃口,希格蒙德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刀叉齐下,在“奋战”一只肥得流油的烧鸡。
希格蒙德首先向坐在长桌一侧,已经酒足饭饱,正用丝绢擦嘴的宫廷魔法师巴比特·布拉德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皇帝。斯沃欣喜地抬起头来,用手里的叉子向希格蒙德招了一招:“来,和朕一起用餐吧--真是太好了,我相信你的来到,将会扫尽这满天的愁云惨雾!”
希格蒙德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到布拉德对面,侍从在他面前放好刀叉餐具。“前线的战局,你都已经得到禀报了?”希格蒙德端起叉子来,先不着急进食,转头望向斯沃。
提到前线战局,皇帝怒气冲冲地把刀叉扔到盘子里--“当当”两声,倒象他在议会发言前静场的号角:“我正为此事烦躁呢。这打得是什么仗啊,太难看了!并且直到今天,法特还是没有把确切的伤亡数字呈报上来--我怀疑他是想尽量遮掩战败的事实!”
希格蒙德望望皇帝面前狼籍的食物残渣,冷笑道:“烦躁吗?从你的食量上可看不出来呢--法特并不是远征军的主帅,他没有必要掩盖事实。我想他现在正在夏尔登山整顿军队,并派出搜索队寻找落伍的幸存士兵,还未能准确统计出伤亡数字。兽人方面粗略统计的结果,是杀死我军约五千人,俘虏一千余名--实际的伤亡数字,主要在雪地中迷路并被冻死的,应该更多……”
斯沃有些诧异地打断了希格蒙德的话:“你在说什么,‘兽人方面统计的结果'?难道你刚从兽人的营地赶来兹罗提?”希格蒙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叉起了一块牛排。
斯沃沉不住气了,狠狠盯着希格蒙德:“你不会刚从俘虏营里逃出来吧?!”“陛下!”布拉德提醒皇帝注意他的用词和语气。斯沃长吸一口气:“我当然相信他不会被俘虏,可我目前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希格蒙德切下一小块牛排递进嘴里,略微咀嚼了几下,才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场战争有意义吗?你可有考虑过它可能产生的各种结局?兽人入侵盖亚,已经被击退了,并且你还占领了莫古里亚大片的土地,战争还有必要延续下去吗?莫古里亚的实力并不逊于你的盖亚帝国,想要一帆风顺地获得彻底胜利,是不现实的。”
“别兜圈子,”斯沃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再次拾起刀叉,“奋战”下一个目标--冻鱼,“我知道我在干些什么。你可以直接发表你的意见,我会用心倾听的。”
“我觉得这场战争应该可以结束了,”希格蒙德一边慢慢地吃着他的晚餐,一边有条不紊地说道,“大部分兽人也如此认为。我私人和他们达成了暂时休战,等待三月过后就开始和平谈判的口头协议……”
“三月,我知道,他们要等待改选嘛,”斯沃满嘴都是食物,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可是我不相信换一个国王,会比那该死的褒曼尼尔好多少。他们都是些好战的野蛮人!不,野蛮人还是人类,他们却是些野兽呀!难道你竟然相信他们?”
“是的,”希格蒙德盯着斯沃,一字一顿地说道,“在这个问题上,我相信他们,正如我相信你一样。”斯沃差点跳了起来:“你竟敢……竟然把我和野兽们相提并论?!”
“是的,”希格蒙德毫不退缩地继续说道,“我的信任是基于友情的范畴,我和你是朋友,和他们中的某些人也是朋友--虽然认识你在认识他们之先。我并不因为你是盖亚的皇帝而相信你,也不因为他们是你所谓的‘野兽',而不相信他们!”
“希格,希格,”斯沃皇帝终于丧失了他的好胃口,扔下刀叉,抓起餐巾来擦了擦嘴,“莫古里亚竟敢毫无原因、毫无征兆地进攻我的盖亚帝国,我恨他们,所以骂他们是野兽。我并无鄙视兽人的意思。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真神的造物呀,虽然我始终相信人类是最完善的造物……”
“我和卡奥族的族长隆特姆仔细商谈过了,”希格蒙德也逐渐放缓了他的语气,“他可以说是莫古里亚最有威望和权势的几位族长之一。我们都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休战吧,三月以后,就开始和平谈判,我相信这对于目前的盖亚来说,也是非常明智的抉择。”
斯沃撇了撇嘴:“在我军战败的关头,缔结和平协议?我们在谈判桌上一定会大大吃亏的。这种类似城下之盟的屈辱和谈,你认为我会接受吗?”
“怎样谈判,缔结怎样的和平协议,这不关我的事,”希格蒙德微微笑道,“且看你的大臣中有没有外交天才了。我说过了,只是和老隆特姆口头协商,得到了休战的承诺,虽然他相信我一定可以说服你,但这并非真正的盖亚皇帝的保证……”
“口头承诺?”布拉德插嘴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在兽人战胜之前,还是之后?”希格蒙德望他一眼:“先生认为法特将军是如何救出埃斯普伦侯爵的?如果兽人不突然撤去包围,远征军主力超过一万人,恐怕都会覆灭在雪原上!”
布拉德打了一个寒战,斯沃却叫了起来:“别再提起那个家伙,那是我失望中的失望!原本以为血亲中终于有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干才,他却把我的军队扔在雪原上,自己变成白痴被抬了回来!”
“不要过于苛责埃斯普伦吧,”希格蒙德摇了摇头,温和而诚恳地对斯沃说,“就军力对比来说,我军并不占绝对优势,而兽人更掌握了天时和地利之便,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任何人来指挥,结局都未必会更好。你不应该感到愤怒和失望,相反,应该感到惋惜,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在他真正成长起来以前,就承受了他所无法承受的责任,他的前途全毁了……”
斯沃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我在你的面前,在朋友的面前,才敢发泄自己的愤怒和失望啊……面对一个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白痴,我还有勇气责备他吗?算了,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我要去睡了……”
“晚上睡觉?”希格蒙德笑道,“你的作息时间改变了?”
“早就改变了,我必须迎合那些大臣的作息时间,这真是身为君主最大的悲剧!”斯沃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好吧,暂时休战吧。他们还提出了什么要求?要我军后撤?”
“不,”希格蒙德严肃地望着斯沃,“撤军是和平谈判以后的事情,现在只要我军不继续前进就可以了--也无力继续前进。法特可以继续留在夏尔登山,你可以安全地在雪地中开辟出一条运补线路,以支持他继续整编部队,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寻机进攻!”
第三卷莫古里亚的溃灭第34章赫古拉的箭
“雪是真神恩赐之物,它不知所来,不知所往,洗涤一切肮脏和污秽,也洗涤人的心灵。雪是生命之水的源泉,雪是圣山圣洁的外衣……”
亨利克·罗贝尔低声吟唱着《梦喻》中的篇章,慢慢抬起头来。四周天地一色,都被笼罩在皑皑的白雪中,只在自己面前,有一条灰褐的通路,直插天地交汇之处,仿佛给雪原围上了一条污秽的绶带。
这条积雪中的通路,是由皇帝从莫古里亚南方山地征发来的两千名兽人,花费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开辟出来的,它以卡提兹为出发点,一直延伸到中部高原上的夏尔登山脉。克鲁夫·法特率领的万余名盖亚败兵,就正驻扎在那里。
半个多月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已经拉下了帷幕,盖亚超过四成兵力都覆灭在高原上。一般情况下,部队减员超过两成,就会全面崩溃的,这种全面崩溃,有时候反而可以保全更多士兵的性命。然而在这茫茫雪原上,溃散的结果就只有死亡,这迫使盖亚士兵在精疲力竭时依旧能够凝聚在一起,更迫使违反军事常规的大量的热血,把白雪染得腥红……
罗贝尔摇头长叹了一声。当他身为帝国新领土的总督,还身在兹罗提的时候,曾与幕僚们仔细研究过这场战斗,但反复模拟得出的结果依旧是失败。“我军不惯于雪地作战,也缺乏对应寒冷天气所必需的物资,在这种情况下,失败是难以避免的。即便做得再好,也仅能依靠放弃部分支队,及早撤离战场,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数量,”研讨会结束时,他曾这样摇头总结道,“但仍然难免损失大约两成的兵员……”
刚从赫尔墨调防兹罗提的帝国近卫骑士团高级参谋克奈特·布莱克却不赞同罗贝尔的意见,当时不好反驳,会后私下这样对总督说道:“从来就没有必胜的战争,作为军事指挥官,要会胜,也要会败。这一仗敌人占全了天时地利,我军的战败,确实是必然的。但如果不急于进兵,避开降雪天气,就有可能同时也避开失败。即便降雪天气深入中部高原,只要撤退得时,得法,如阁下所说损失两成,相比实际损失的四成,也可以算是胜仗了……”
对于布莱克的第二点意见,罗贝尔并无异议,但对于第一点,他却只能还报以淡淡的苦笑。他知道埃斯普伦侯爵所以仓促进兵,绝非其人本意,而是受到赫尔墨催促进兵的诏命后,被迫采取的行动。“你还太年轻呀,托利斯坦来的骑士……”罗贝尔在心中这样慨叹着。因为受到官僚层的掣肘,而使军事行动难以百分百按照前线统帅的意愿去完成,这点他有切身的体会。
当年,如果不是修内斯前军政大臣的阴谋,如果不是柯里亚斯前宰相的掣肘,他罗贝尔早就攻下沙思路亚了,现在高踞赫尔墨宝座上的,将不会是金·斯沃·奥古斯特皇帝……
回想起这些往事,正在雪原中艰苦跋涉的罗贝尔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谨惕地向四周望望,似乎生怕有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那场战争失败的结局,他现在既不懊丧,也不后悔。虽然一度被剥夺爵位,并遭幽禁,但因为赫尔墨平乱有功,他得以晋升为皇家卫队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我是拥戴皇帝陛下的!往事已矣,我没有丝毫不满和怨恨之心!”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并竭力使自己相信这一点。
尤其是此次,皇帝赋予重任,先是让他驻守兹罗提,担任帝国新领土的首任总督,其后又命他押运物资前往夏尔登山脉。现在驻扎在夏尔登山脉的一万多名盖亚士兵,群龙无首,以他罗贝尔的地位和声望,此行明显并不仅仅充任一名物资押运官。皇帝的意图非常明显,是要叫他帮助和监督克鲁夫·法特将败军重新整合起来。如果一切顺利,很可能亨利克·罗贝尔将就任远征军的第二任统帅。
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呢?自己即将建立更大的武勋,即将再度获得晋升,甚至恢复被剥夺的爵位也将不再是个虚无缥缈的梦。罗贝尔这样想着,双手摩擦着冻得通红的脸颊,竭力使自己的心情愉快起来。
还没有赶到夏尔登山脉,罗贝尔就从沿途警戒的士兵口中,得到了相当令人沮丧的消息。克鲁夫·法特年纪太轻,资历也浅,因此败军的整合工作进行得极为艰难。原西路军主将修艾尔·马利亚克相当不满法特的擅权和跋扈,率领本部兵马,处处与法特为难;而原东路军主将捷力克·麦斯洛,则竭力磨合两人间的矛盾,搞得心力交瘁,已经病倒好几次了。
“陛下的多道诏命,虽然直接下达给法特,却并没有正式任命他为远征军统帅,”罗贝尔这样想道,“三将职务和声望都比较接近,在赫尔墨正式任命到来以前,谁都没有能力将混乱的局面完全控制住。现在只有我,可以完成整编计划——三月眨眼就到,是战是和,前途难以预卜,远征军必须尽快整合在统一的领导之下!”这样想着,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二月十七日,罗贝尔和运输部队抵达夏尔登山谷,受到盛大的迎接。但在士兵们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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